他意指周瑞高层必然翻脸不认帐,当然会遭到抗议。
“我们公司惹上这么大麻烦,哪还有人愿意要,岂不是只有破产一条路可走?”有人故作忧虑地问道。
“周瑞是烂摊子,从某方面来说确实被你们搞烂了,但事实真的如此吗?”老头如数家珍道,“周瑞不仅是国内最大的制药企业,同时是全球最大疫苗、血液制品生产厂商之一,周瑞下属研发机构拥有超过30种各类重大疾病疫苗生产工艺专权,其中疫苗和血液制品销售收入占总医药销售业务比例高达39%和29%,也就是说就算你们制药部门全部完蛋,光疫苗和血液制品部门的利润就已经足够诱人。”老头啧啧叹道,“这么好的公司,我要是有点钱,真想把你们拆得七零八落,把最值钱的那部分吞到肚子里啊。”
老头将最后的啊音拖得很长很长,并张嘴发出空口咀嚼声音。
滑稽的声音在肃静至极的会议室内袅袅回荡,所有人都在不断思考老人这番看似胡乱的话语。
不多时,光从目光中就可以看出,原先准备顶罪的周瑞员工现在心思已经动摇得厉害,只差什么保证,他们就会改变想法。
这时,翘腿坐在阳光下的女研究员抖了抖长波浪卷发,问出了这些人最关心的问题:“可就算他们现在选择和警方合作免于刑罚,而我们最终将被收购,他们还是会被当做弃子;那么现在出去替董事长顶罪,则马上可以拿一大笔钱,怎么能说前者选择就一定比后者好呢?”
“小妹妹,你对金融这么没概念一定是搞科研的。”老头笑出声来,没回答冯珍珍这个问题。
冯珍珍杏目圆睁,简直想和这个卖关子的老头吵一架。
见状,刑从连出言阻止。
“谢谢您。”刑从连这样说。
老头听到这声谢,非常高兴,他装模作样冲刑从连鞠了个躬,还做了个脱毛致意的动作。
生产主管收回看向屏幕的视线,咽了口口水,下定决心似地走到老人面前,鞠了个躬,询问道:“您的意思是,我公司最终将会被更有势力的一方收购,对方会选择直接收购我们手中的股份,或者解雇我们职位、那时我们将获得一笔解雇赔偿金。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和警方合作。”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老头瞪大眼,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这位年纪不大的生产主管:“人生中,谁能给你保证,只看你有没有勇气去博。”
生产主管冲老人点了点头,尔后转头,向周董鞠躬,郑重道:“董事长,谢谢您多年栽培。”
他说完,向着阳光下的空位走去。
他的腰板挺得那样直,好像多年来从未如此堂堂正正过。
就好像是最经典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当生产主管占据第11张座位后,会议室内骤然爆发出哗啦啦声响,椅脚与地面摩擦声此起彼伏。
先前座位上那些仍在观望的员工被老头点破真相,顿觉大事不好,立刻饿狼扑食般从座位上冲出,想要抢占仅剩的9张空位,甚至连原先纹丝不动的周瑞制药最高层都动了动身体,仿佛产生了了不一样的心思。
然而空位在瞬间就被抢坐一空。
失去最后机会的员工脸上如丧考妣,站在刑从连面前的空旷场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刑队长,还能再给我们个机会吗?”
“我们愿意作证。”
类似的哀求声不断响起,周瑞制药像钻石一样牢固的联盟终于在这一瞬间,化为阳光下纷纷扬扬的齑粉。
刑从连却不为所动,他透过人群间的缝隙,视线落在董事长先生的脸上。
董事长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他突然掀起一丝冷笑,举起双手,“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刑队长这是有备而来呀。”他大声道,“我到现在才明白,刑队长看中的不是什么案情,而是我们周瑞制药!”
听到这话,王朝都惊呆了,他见过恶毒的商人,却没见过这么恶毒且死不悔改的。
小王同志噌地怒火上头,当然也可能是受周瑞制药动不动拍桌子的坏习惯影响,他也拍桌而起,痛骂道:“我靠,你说什么哪,嘴巴放干净点!”
“被人戳中,也不用这么恼羞成怒。”董事长讥讽道。
“有句妈卖批我必须要说,你先是污蔑我们老大受贿,现在又污蔑我们老大查你们公司是为了搞垮你们好收购,泥人都有三分火,你再这么不要脸,我们……我就!”王朝说到这里时突然卡住,因为他发现自己正因为有公职,所以不能说就把你抓起来,打你一顿也不对,小王同志咂了咂嘴,找了半天措辞,发现都不那么正确,最后只能喃喃道,“麻蛋,要是阿辰哥哥在就好了……”
“果然,现在执法机关是不让人说真话了。”趁此机会,周瑞董事长继续反击:“刑队长随便出行就是豪车,司机还是前大摩财团首席执行官,不是有备而来是什么?”
第257章 太像
听到这话,会议室里或坐或站的人都惊呆了,然而他们首先看的不是刑从连,而是那位不仅瘸了条腿,还提着尿袋的糟老头。
大摩财团毫无疑问是全球最大金融服务企业,涉足所有和钱有关的行业,而大摩前首席执政官,那差不多就代表老人曾在世界经融行业顶峰有一席之地。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毫不谦虚:“看什么看,老子就是这么屌!”
“那刑队长……是?”有人试探问道,看向刑从连的目光,和看银行金库也差不多。
“靠,你真当老子是他车夫吗?”老头也很无语,“我这级别怎么能够上给他老人家开车,米帝总统退休以后只能给我们老爷当花匠,月球总督来我们家也得排队……”
董事长脸上先前是得意的笑容,但却越听越觉得诡异离谱,这些话乍一听是在装疯卖傻,但以老头的身份,却还需装疯卖傻来替刑从连掩饰,那么这位刑队长的身份,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富家子弟”四字可以形容。
更何况,所有这些唱戏一样的台词,其实都在说一句话:你们周瑞以为自己很值钱,但我们确实还没放在眼里,所以受贿,这就好像乞丐控诉富翁勒索,只能成为笑料。
董事长咬紧牙关,老头没有羞辱他,但每一个字都是极致的羞辱。
他心中情绪百转千回、起起伏伏,脸色由红转青又转白,他终于开始不断不断思考整个故事的前因后果,不断不断思考自己究竟输在哪里,但当最后,他抬起头,看着整个会议室里的员工,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他们现在楼层很矮,只能看到大楼与大楼间一线狭窄天空。
突然某瞬,他像想到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脸上现出一丝了然。
那表情非常爽快,甚至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之感。
其实根本没有胜者,都是被编排好的剧情而已。
他终于缓缓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仿佛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刑从连也在那瞬间,敏锐抓捕到了这丝反应。从走进这间会议室开始,他第一次从屋子里站起。
“黄督察。”刑从连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