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从连调低了广播音量,看了看前方黑漆漆的街道。
虽然这是个美好的节日,但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儿童都感到幸福,仍有儿童衣不蔽体、仍有儿童在经历苦难,甚至还有一些儿童,此刻正拿着枪在战斗,这从来都不是一个过于美好的世界。
不过,你还是可以试着,让身边的儿童,感觉到一些幸福。
刑从连下车,买了份爆米花和两罐可乐,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将车开上了山顶。
王朝是被爆炸声震醒的。
他迷蒙地睁开眼,看着远处漆黑天空中的烟花,兴奋地在车厢里尖叫,那叫声几乎要冲破车顶:“哇,老大,我要许个愿。”
“你想要什么?”刑从连打开一罐可乐,和某位儿童碰了碰杯。
少年竟然真的闭上眼,认真许了个愿。
然后他睁开眼,用一种乌黑真诚的目光望着他,说:“我想啊,你能嫁个好人家,我们能有个家。”
那时,刑从连记得自己抽着烟,冷冷道:“少看点言情小说。”
现在呢。
刑从连回头看在副驾驶坐着的人,问:“你想怎么过六一?”
那个回过头,看了眼后座上依旧在打游戏的少年,说:“听他的。”
第124章 夜行
从流程上说,在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他仅凭李景天的人格状况就将之认定为嫌犯,再试图寻找线索来证明李景天的罪名,这并不太对。林辰深知这可能会带来的问题,但人都是会有态度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工作开始得很快。
他像王朝要了许染指控李景天强奸一案的全部卷宗,实际上,这些东西是需要一些繁琐的文书,才能从逢春警方那里调阅到。
但有王朝在的话,从他说要看卷宗到他真正看到卷宗,花费了大概不到一分钟时间。
警队休息室里就有打印机和碎纸机,王朝一股脑将上百页的卷宗打印出来,林辰就坐在台灯边上整理完纸张,没有急着翻阅。
“从李景天的病态人格来看,他不可能是第一次犯下类似的强奸案,因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忍受得了与生俱来的那些欲望,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档案里一定会有蛛丝马迹。”林辰看向电脑前跃跃欲试的少年人,说,“王朝,我需要你彻查与李景天有关的所有档案,包括他在新尼的档案和在我国境内的记录,小到抽烟罚款,大到交通肇事,包括没有正式立案的犯罪记录,都彻底清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曾被忽略的案件,那些记录或许可以帮助我们钉死李景天。”
“我明白了!”少年人点点头,转过身就要检索,他敲了没两个字,又突然转头问他,“那老大干什么呢?”
林辰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心想对方是他的直属上司,也没有下属安排上司工作的道理。
“刑队……”但他想了想,还是对刑从连说。
“林顾问?”
“我们什么时候方便去逢春?”他试探着问道。
“随时可以。”
……
于是,他的卷宗阅读工作和王朝的检索工作,很快就从警队休息室里搬到了刑从连的车上,期间大概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他们便已经向百公里外的逢春市驶去了。
林辰总觉得,每逢遇上什么案子,他们在刑从连那辆破吉普车上呆的时间,说不定比在家里的床上还要长一些。
因为手头卷宗太多,所以他坐在了后座,换王朝坐在了刑从连身边的副驾驶室里。
刑从连开车很稳,是那种放一杯水在驾驶台上,谁都可能晃不出来的类型。
到了晚上八点多,路上的人流已经渐渐减少,像宏景这样的城市和永川那样的城市,当然是完全不同的。
四周灯光寂灭,白天的喧嚣、网上的骂战,都对这座城市起不了太大作用,路面很暗,越向城外走便越暗,每到这时,林辰总会开始相信,就像白天总会到来、夜晚终将降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颠倒黑白。
“我们这么突然去逢春,没关系吗?”
虽然是他提议去逢春,而且刑从连也很坚定支持,但真正上了高速,林辰却忽然想起,他们这样突然的行动恐怕还是会给刑从连带去一些麻烦。
还是那句话,他们明明应该侦查的是安生国际商场的伤人案,现在却一反常态,跑去追查受害者李景天先前已经结案的疑似性侵案,这件事如果被人曝光上网,并且他认为,这一定会被人曝光上网,那么不要说是李景天的粉丝,就算普通网民也会对宏景警方此举进行口诛笔伐。
刑从连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他一眼,说:“林顾问既然说要去,我们就去,这并没什么。”
“安生国际的案子,没问题吗?”他问。
“痕迹检验有人在做,行凶者使用的人工血浆也有人在查,包括那只夜莺和玫瑰花的来源,都有人在跟着,你放心。”刑从连像是看出他心中的想法,很轻描淡写地说道,“况且,我们去逢春,也是要调查嫌疑人许染的社会关系的,王朝刚还给了两个许染最亲近朋友的电话记录,这是正经工作。”
林辰有些无语,这人确实别他想象的还要更不要脸一些。
虽然他担心刑从连的处境,但逢春确实必须去的。
究其原因,是李景天离开时,对他说得那句话。
他给他留了电话,并说会回国修养。
很显然,李景天这是在挑衅他,他胸有成竹,并笃定自己不会被抓住。
纵然他们找到能钉死李景天的罪名,但李景天人在使馆里,能享受外交保护,更可怕的是,如果问题严重,李景天可以马上买一张机票回国,一但李景天回国,那么他们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脱制裁。
所以现在,每一分钟时间,对他们来说,都非常重要。
林辰揉了揉眉头,打开头顶的阅读灯,一页页翻看李景天性侵案的卷宗。
他看到了当日逢春警方为许染所做的检查,看到了密布在许染身上的可怕伤痕和她胸口鲜血淋漓绽开的皮肉,但很可惜的是,正因许染是一个性工作者,考虑到她的背景,她身上的伤痕可以被轻易解释为咎由自取或者金钱交易的结果,这本身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辰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翻到了下一页。
将近十方休息站的时候,副驾驶的少年突然长长地“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