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德妮不是没有怀疑过黑暗女神的目的。无信者对于神明而言,是极其危险的存在,历来都有神明不遗余力地追杀他们。就算黑暗女神曾向依德妮表达过对于无信者的善意,但利益之下,就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但就如黑暗女神所说的那样,这样的机会无论是对于诺因还是对于其他神明而言,都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如果错过,依德妮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这么幸运,获得神明的帮助去对付另一个神明了。要知道,就算她和罗伦真的有一天可以正面对抗神明,她们同样需要面临其他的风险,比如被其他神明围剿。
所以依德妮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次机会。风险总是伴随机遇,依德妮觉得黑暗女神应该不会拿帕蒂亚的灵魂开玩笑。这个由凡人变成神明的女人,依德妮想,或许在她的身上还残存着些许的人性。
一切就这么决定了。
按照玛修的说法,她并不打算回到神临海上去做这件事。主物质界限定了神明的力量,让他们降临时会受到重重的约束——也就是说,龙族反而是能肆无忌惮发挥出最大力量的那个。因此玛修打算以自己为饵,诱惑诺因也同样降临到主物质界。在法则的压制下,依德妮和罗伦在理论上可以跟诺因一战的。
「而且我还有其他的手段。」玛修笑眯眯的对依德妮说,虽然她没有细说,但这句话所透露出的坚定和自信,已经足够了。
作为同盟者,玛修同样也为依德妮提供了不少东西,从武器到防具,都相当齐全。就算是去过龙岛,见识过龙族们的宝库,依德妮也忍不住咋舌,对罗伦感叹:「有生之年,我们能见识过一次诸神的宝库,这也算是相当幸运了。」
就算怀抱着弑神的念头,但依德妮和罗伦终究是个凡人,她们所设想的种种方式里,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而放肆过。哪怕是依德妮这样习惯于把一切都隐于幕后的人,也会对这样的战斗充满了期待。更不要说原本作为骑士长大,一直就是正面作战的罗伦了。
两人很快就挑选好了自己的武器。但玛修还需要为仪式准备一些东西。在这段时间里,两人就在熟悉自己的武器中度过。当然,特瑞丝特偶尔也会来,这个时候,她们三人通常会战斗一场。如果不论天生的防御和力气,暗精灵的格斗技巧是相当精妙的,在压制了能力后,罗伦和依德妮也能从战斗中获得相当的启发。
日子匆匆而过,南大陆的气候变化并不明显,等到北方来过冬的鸟类飞来时,两人接到玛修的召唤,重新开始启程。她们的目的地是距离那伦比亚更为南方的一个平原。暗精灵们早就按照祭祀们的吩咐,准备了足够多的干粮和马匹以及地图。
实际到了目的地,两人才发现,这里称作为平原其实并不恰当。这里原本应该是森林的一部分,暗精灵砍伐了树木,清空了周围,又搬运来巨石,用巨石筑造了一座神庙。这座神庙显然是年代久远,到处都充满了时间的痕迹,青苔布满了周围的雕像和台阶。它的风格也和传统暗精灵精致到极限的样式并不完全相同。
「这是特意为这一战斗选择和建造的地方。」玛修站在台阶上等着两人。她的双脚裸.露,站在石阶上,却没有沾染一点的污渍,仿佛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她笼着袖子,环视着周围,停顿了一秒,「我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
帕蒂亚没有出现,她浸泡在某种液体里,陷入了沉睡。玛修带着依德妮和罗伦走进内庭,她看着液体内沉睡的帕蒂亚,手指在对方的脸庞上划过,然后问:「你们准备好了吗?」
「是的。」
依德妮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随即她就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一样了,四周的元素浓度在以极快的速度提升,如果不是确定她们还在主物质界,依德妮都要怀疑玛修带着她们来到了神临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神临海是纯粹的元素组成的,那里没有空气,又有极高的压强,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人以肉身穿越神临海。这大概是玛修用了什么办法,模拟了神临海上的环境。一想到这种可能,依德妮的目光就顿时变得闪亮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在心里默默的感受着,只要记住元素的浓度和比例,她也可以尝试着复原。神临海上有什么,这是每个求知欲旺盛的法师最想要知道的事情之一。
空气的变换,元素的浓度变化同样影响着黑暗女神。依德妮发现对方身上的气势也同样节节攀升,在她身上,属于人类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而另一种潜伏已久的气势则彻底覆盖了玛修的身体。这一幕落到依德妮的眼中,如同用更通俗的话来形容,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拥有着「人形」的某种东西,是一种更深不可测的物体本身。
这大概就是神性。
玛修弯下了身,她再一次的凝视着帕蒂亚。依德妮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冰冷。在玛修的脸上,她看不到任何的,此前那个黑暗女神所表现的那些温情。现在的注视,更像是打量着某种货物。
玛修在帕蒂亚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暗色的纹路从两人皮肤相触的那一点上延展开去,迅速地铺满了帕蒂亚的全身。依德妮试图去观看帕蒂亚身上的纹路,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的脑袋涨的发痛。依德妮知道自己的能力还不足够,也只能放弃,但同时她也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眼前的种种都预示了她和罗伦的能力和神明之间巨大的差别,那么,玛修叫她们站在这里,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心中念头纷杂,借由契约也传达给了罗伦。
「既然已经站在这里,就做好自己的事。」
反倒是罗伦干脆的话惊醒了依德妮。依德妮不禁苦笑了一下,罗伦说的没错,她们既然站在这里,就已无退路。除了按照玛修说的走,她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既然这样,还不如安静下来,准备好之后发生的事情。
玛修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罗伦和依德妮身上,她背对着两人,似乎也并不担心她们对她有什么异心。等到帕蒂亚的全身都布满了暗色的花纹后,玛修的手指缓慢下移。在她的指下,有什么东西一呼一吸,顺着她的手指的引导,从额头往下,通过咽喉,划过锁骨,来到心脏的位置。
虽然依德妮看不到,但是确实有什么随着呼吸的频率在一上一下。玛修盯着帕蒂亚,她曲起手臂,带动着手指轻而缓慢地往上提起,那上面仿佛缠绕了一根又长又韧的丝线,垂着极为沉重的东西。这东西轻轻的呼吸着,带动着玛修的手也在轻微的松放,但是玛修的手依然很稳,没有一丝颤动。
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帕蒂亚的身体也渐渐地发亮,仿佛在与玛修牵扯的力度较量一般。而早就覆满帕蒂亚全身的黑色花纹则开始蠕动起来,它们和帕蒂亚身上的光线相交错,似乎是某种禁锢,让帕蒂亚身体上的光芒无法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