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原上谨慎地问过好后,便不再触霉头了,只接下孙阿姨递来的热乎乎的鲫鱼汤,一口下肚,这些天的疲劳一扫而空。
他一向嘴甜会说话,立刻把两个阿姨夸得笑成了菊花,冷寂安静的房子一瞬间充满了光和笑,好像窗外夜景里霓虹灯都变暖了。秦霍远远坐在桌边,却感觉自己好像也被涵括在了这个欢快的圈子里,孙阿姨来给他盛汤时仍笑个不停,弄得他也不自觉感到了几分开心。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适应热闹的,毕竟在很久很久之前,父母还没去世的时候,他的家也曾这么的充满欢声笑语。
这些天绷紧的精神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疲惫很快爬上四肢。秦霍失眠很久了,难得在没吃药的前提下感受到困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被尤阿姨迅速捕捉到。尤阿姨方才一直在唠叨让原上休息,大约被哄忘了形,竟也大胆地朝秦霍啰嗦了几句:“秦董啊,不是我说你,工作是忙不完的,你年纪轻轻,又不缺钱?干什么要那么拼命?你看看你的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一样,我去给你放热水,一会儿泡完澡饱饱去睡一觉,不要开电脑了!”
她说罢又虎着脸捏捏原上的脸蛋:“你也是一样,跑完澡去饱饱睡一觉,那么漂亮的小脸蛋哦,挂上黑眼圈女孩子就不喜欢了!”
原上笑嘻嘻地任她捏,尤阿姨又给哄得笑逐颜开了,秦霍却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推进浴室,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教训了?
热水微有些烫,泡得他出了一头汗,秦霍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鼓鼓的,涨涨的,酸酸的,麻麻的。
直至被第二天温暖的阳光唤醒,这种情绪仍经久不散。秦霍躺在床上,难得的深度睡眠带给了他精神前所未有的高效活力,每一细胞都像是吸足了饱饱的氧气,在身体里满足地晃动。他打开灯,床对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张和书房一模一样的全家福。
父亲和母亲站在幼小的他的双侧,笑容慈祥如冬日暖风。
拉开窗帘,宽广的街道、穿梭的车辆、远处林立的高楼和大片绿色的广场,候鸟成群从上空划过,飞往南方,半个城市都在脚下充满活力地生长。
原上……
他在心中忍不住叹服地定义,这真是个能让人莫名充满活力的神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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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饭局果然喝了个烂醉,吴晓越从床上爬起来时头痛欲裂,扶着桌子踉踉跄跄出来找水喝,被茶几绊倒摔了一跤,倒叫疼痛唤醒了一点记忆。
一抬头,果然见华哥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冷笑,几个同他平常关系还算过得去的艺人脸色也是怪怪的,其中一个看眼局势,捡了句话开腔:“吴晓越,不是我说你……怎么就这么点委屈都忍不了呢?王总昨天可生气了,一桌子人都好尴尬,你还是去道个歉吧,华哥夹在中间很难做人的。”
看着这些人全都是如出一辙的责难表情,吴晓越心中那股气突然就好像就冲破了桎梏,怎么憋都没法憋住:“道什么歉?谁爱道谁道去!那个死胖子昨天都他妈快把老子裤子给脱了,你们几个当时看热闹,现在还他妈说风凉话,是不是都他妈不要脸了啊!”
同期生们一时都被骂得很尴尬,刚才说话那人更是连眼神都飘忽起来,唯独华哥不受影响,冷冷地开了腔:“那你进什么演艺圈?”
他站起身来,矮小的个头像一座大山,严严实实挡住了所有光亮,压得在场诸人喘不过气来:“要脸?要脸就别指望吃这口饭!我他妈每天累死累活拉关系,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泼酒?骂投资商?行啊你吴晓越,你能耐!你厉害!你太牛逼了!你知道王总手上有多少资金吗?你知道他投资了多少部影视剧吗?他脱你裤子那他妈是看得起你!娱乐圈里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上他的床!”
吴晓越坐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寒气入体,腿僵得爬都爬不起来。华哥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投来视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在投资商面前还装腔拿乔的,我他妈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见到这些人不也一样各个都得赔笑脸拍马屁?反正我把话摆在这,今天晚上,你要不就打电话约王总出来道歉,要不就当做没这回事发生,只是从今以后,别再留我手下占资源了,庙小,供不起你这么有个性的大菩萨。”
手机响了起来,他垂首冷冷地看了吴晓越一会儿,终于转出去接电话。坐在那儿的艺人们避瘟神一般纷纷转开目光,吴晓越最后一丝对音乐的幻想终于被现实击得粉碎。他只是想简简单单地好好唱首歌而已,为什么那么困难?
为了走红出卖自己这种事,完全在吴晓越的承受底线之外,他宁愿自己一辈子不红,也希望自己到死都是个赤诚干净的人。作出离开的决定后,吴晓越整个人都感觉无比的轻松,他艰难地爬起来,预备回房间收拾东西离开。然而还不等他跨出客厅的范围,华哥便突然又怪叫一声,转了出来。吴晓越抬起头,就见对方正挂着满脸的惊疑上下打量自己,许久之后,才略微不确定地开口:“……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你和原上私下还有交情?”
看着华哥脸上突然出现的七分别扭三分讨好的笑,吴晓越也跟着愣住了。
第26章
钢琴流畅的旋律像一汪潺潺不灭的泉,气氛柔软温馨,明朗的琴音如同爱人憧憬的低语,带着轻灵的香气敲击耳廓,随即头也不回地曼妙飘开。吴晓越听得眯起眼,忍不住生出淡淡的怅惘之意,前方带路的孙汉清食指竖在嘴唇前轻轻的嘘了一声:“原上在练琴。”
在同一期赛程里共同生活了几个月,这是吴晓越第一次亲耳原上弹钢琴。对方的《追逐》和那次参加音乐会时被拍摄下的演奏他已经听过无数遍,心中的感触已经不是震撼两个字可以轻易概括的了,原上这个人简直就像一团会行走的迷,叫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到底是哪一天他已经记不大清,反正在《万物之声》海选节目前后,总策划吴斌清突然领回来一个不爱说话的瘦削青年,告诉所有人:“他以后就是你们的队友。”
瘦削青年目光怯怯的,穿一身很土气没品位的衣服,鞋又脏又破,发型也不像精修过的,可长得是真漂亮啊,一双眼睛时刻像能凝出水来,花瓣唇,白净的皮肤,说他是女孩子,恐怕也会有不少人去追的。
琴音突然从轻缓的节奏变得湍急起来,气势瞬间因为音乐的转变变得声势浩大,仿佛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对峙厮杀,又像是心灵在怒吼着发起革命,听得人不住随之热血沸腾。原上的手指好像在飞,极速的变调快得几乎只能捕捉到残影,在曲声上升到最慷慨激昂的最高点时,重重按下结束音符!
余音未散,原上低着头喘息,手从琴键滑下搭在腿面上,微微颤动。为了新专辑的筹备,他必须尽快投入基本功练习当中,每天练琴吊嗓十余个小时,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被父母敲打学习的时光。别小看保持坐姿弹琴所需花费的体力,这具身体的原主没有足够的基础,他弹得稍微多些快些都很容易手指抽筋,头脑还需要在疼痛中迅速分析出下一次本能的按键,更甚者还要分神聆听乐曲以方便挑剔改正。
新专辑的十首歌,刨开收录的《追逐》,还剩九首,都需要他亲自编写,亲自参与全程创作。原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但他热爱音乐,苦苦熬过那么漫长的岁月才能重新唱歌,再怎么辛苦,也是甘之如饴的。
孙汉清心疼极了,赶紧搓热手上去为他按摩指头,原上一回头看见吴晓越,顿时笑了:“来了啊。”
这声招呼和对方的笑容仿佛轻风拂过面庞,吴晓越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面前这个即便坐在那都显得光芒万丈的人如此遥远和陌生,后背被华哥狠狠戳了一下:“快叫原老师啊!”
“……”吴晓越一下痛回了神,又想起自己从前朝这人骂骂咧咧发脾气的样儿,心中便一阵哽疼。但没等他张口,原上便皱着眉首先出了声:“这位先生,练功房闲人免进,请你先回避出去吧。”
华哥愣了一下,赶忙扯住吴晓越的衣服:“原老师,我是小吴的经纪人……”
孙汉清根本不搭理,直接挂上假笑送客。他矮矮瘦瘦的,面对原上时温和无比,但一旦收起好脸色,也足够吓住华哥这样的角色了。华哥走后,没有了那种被监视的紧迫感,吴晓越总算松了口气,便感觉原上走了过来,在自己肩上安慰地轻轻地拍了拍。
“不用叫老师,喊声哥就行。”原上撩了撩吴晓越蓬松的半长灰白发,只觉得面前这个矮自己一些的青年乖乖巧巧可怜得不行,不由心生怜惜,柔声哄劝,“好好表现,我会照顾你的。”
对方指尖的触感和身上淡淡的香气一瞬间占据了吴晓越的所有感知,长久以来的动摇和委屈好像得到了宣泄的机会,顿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吴晓越只觉得自己鼻子发酸,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含着泪笑出声来:“是不是神经病,我比你还大好几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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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越不甚熟稔地弹奏着新歌的旋律,错了几个键,原上便摇摇头,从背后俯上身来,抓着对方的手指熟悉正确的琴键。
两个人都画着MV拍摄时特殊的妆容,越发显得模样精致俊朗,一温和一桀骜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却契合度惊人的高。秦霍站在拍摄棚边缘,皱着眉头看这一幕,总觉得两个男孩子贴得好像太近了一些,便问木助理:“这是谁?”
原上回国后,家里的“惯例”便又恢复了原状,托原上的福,秦霍每天便也能蹭到一保温罐的爱心便当。尤阿姨和孙阿姨两人变着花样朝里头放东西,有时候是炖得稠厚醇滑的各种粥,有时候是熬得香浓扑鼻的大补汤,工作累了喝上一碗,那感觉确实相当不错。吃得饱腹满足后就容易生出困意,秦霍很快就养成了一个对他来说非常堕落的习惯,那就是每天下午开完小灶后听着音乐浅眠十五分钟。
这样一个小小的习惯带来的改变是非常巨大的,首先他的工作效率就明显比从前高效许多。早早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他一时也不想下班,便突发奇想,带着木助理来了原上的MV拍摄现场。
这念头来得很冲动,好像只因为自己平常受梏于工作,便很想看看原上忙碌时是什么样的。会履行这种无意义的行程,秦霍觉得自己肯定是受到了原上那种自在懒散态度的影响,但不得不说,想到就能做的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
木助理低声回答了吴晓越的来历,又简单解释了一下吴晓越经纪人的行事作风,秦霍听得皱起眉头,半天才沉声道:“通知周展嚣,让他明天中午来出席一下集团例会。”
说罢又看向拍摄场地,原上和吴晓越索性黏在同一张椅子里一起弹琴,也不知原上到底说了什么,吴晓越突然发起了脾气,又被原上搂着肩膀带进怀里摇晃,哄得嘴角微微翘起来。
这两人相处时的氛围实在奇怪极了,秦霍心中的违和一波接着一波,眉头也忍不住跟着越皱越紧。
“小木。”他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你看他俩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怪怪的?”
木助理心说那必须的啊!粉红泡泡简直溢出屏幕了好吗!却又对自家老板奇怪的爱情观心知肚明,只能故作平静道:“有吗?还好吧,感觉是在表达音乐里兄弟情深的主题?”
“……”这解释非常有力度,秦霍若有所思地点头,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