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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声坚实有力,耳麦里放着快节奏音乐,原上嚼着一截风干牛肉跑在机器上,余光扫到器械区几个身材火辣的漂亮姑娘偷看自己,朝她们光明正大咧出一个笑容。
六强赛结束后的这段时间他几乎都泡在了电视台大楼的健身房里,坐了那么多年轮椅,他太怀念脚踏实地运动的滋味了。
这具身体真的被透支得很差劲,一米八的个头,体重只有五十七公斤,刚开始锻炼时,原上几乎跑不到十分钟就会眼前发黑。为了能让身体健康些,原上把仅剩那两千多毫不吝啬地砸在了吃上,坚持锻炼加上食补,几天下来,整个人都看着比以前挺拔了。
他瘦鸡一个,穿的也是再普通不过的运动服,站在一众外表不俗的肌肉男里却有鹤立鸡群之势,健身房里几乎所有爱好人类的生物都不免注意到他。接收到他的笑容,几个不敢靠近的漂亮姑娘笑得花枝乱颤,也终于鼓起勇气,一窝蜂上前搭讪。
周展嚣伫在大门边不进去,只眯眼看着一瞬间热闹起来的有氧区,原上掉进帅哥美女堆里简直如鱼得水,三两句话就将别人哄得五迷三道。他不禁想起对方在自己面前不假辞色的冷淡样儿,两厢对比,气得脸都阴了。小毛无语地看着自家老板咬牙切齿的模样,生怕他憋不住上去打人,只能开口劝诫:“周总您冷静点,今天台里开会,秦董可也是要来的。”
周展嚣确实快忍不下去了,但一听助理提起自家表哥,就不由发自内心想打哆嗦。他理智瞬间回炉,又觉得面子上又挂不住,只好深深望了原上那边一眼,问:“几点了?”
小毛赶紧搭梯:“三点半了,秦董估计已经到了,咱们去会议室路上还得耽搁一会儿呢。”
周展嚣点点头:“那确实是来不及。”然后一副为公事所累的模样转身离开。
他俩悄无声息地走后,不远处的拳击台上跳下个人来,江斜一边撕开拳击手套的固定片,一边用阴沉的目光注视两人离开的方向。六强赛那天他到最终也没能见到说自己“晚点来”的周展嚣,过后反倒还从别人的嘴里听说到他与原上碰面畅谈的事迹,当时就猜到大概出了问题。果然从那天后,周展嚣再没主动联系过自己,以往翻着花样来的讨好手段跟着不见踪影。江斜对周展嚣谈不上感不感情,俩人在一块也不是他先主动的,最多只能算顺水推舟。可不论如何,既然关系已经确定,对方就不该再搞旧情难忘那一套!
原本还只是猜测,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了,江斜是个对什么都态度很认真的人,当即就决定不再沉默,上去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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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展嚣才到会议室大门,就听到里头传来自家表哥低沉的嗓音:“渝水淼,我不记得你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他本就心虚,闻声竟然打了个冷战,再小心翼翼推开门,就见表哥秦霍正坐在会议室窗边的沙发里打电话。自己进来的动静大概还是吵了点,秦霍一手握着手机,目光淡淡瞥了过来,里头藏不住的戾气吓得周展嚣顿时僵住,立在门边动都不敢动。
电话那头的渝水淼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秦霍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小毛早就怂成屁了,压根儿没敢进会议室,周展嚣不得不独自承受前线炮火,简直恨不得给还在讲话的渝水淼跪下,求他闭嘴。
平心而论,秦霍长得并不可怕,相反还十分英俊,他三十不到的年纪,眉目英挺,身高腿长,符合一切大众对帅哥的定义,可偏偏所有人面对他时都很难有闲心去欣赏那张脸。四海集团的上上下下,包括在外头人五人六的周展嚣,在他面前时心里大多只有敬畏,不敢多想别的。就像此刻,秦霍只是标枪一样挺着背坐在沙发里,甚至都没有明显发怒的迹象,整个人却每个毛孔都在散发出暴戾的气息。周展嚣打记事起爹不怕娘不怕,最怕的就是这个表哥,他这样的秉性家世,小时候也被带着差点走上弯路,是秦霍的皮带让他一辈子记住了那种皮开肉绽痛不欲生的感觉。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长大成人,看秦霍还是只敢看上半身,瞄到裤腰就浑身发抖。
秦霍挂了电话,坐姿依旧自律,脸色却黑得不行,显然是被渝水淼气的。周展嚣被这恐怖的修罗场压得双腿发软,只能讪笑几声:“哥,公司里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你站在那里干嘛?过来。”秦霍脾气暴躁,但自觉对弟弟还是相当宽容爱护的,更何况现在也不太想打他,于是只板着脸回答,“渝水淼对那部新电影主题曲演唱者有不满,要求换人。”
“新电影?《江湖》?”周展嚣哭丧着脸过去坐下,想了想才想起来,“那里头几首歌不都定了任平生来唱吗……哦!”
他猛地想起近期那些沸沸扬扬的新闻,一时间八卦的念头甚至盖过恐惧:“渝水淼真的跟任平生闹翻了?断人财路啊这简直,他俩到底为啥?”
秦霍没有理他,当然也不关心这个,只暗自沉思。四海集团为渝水淼这部《江湖》投资了一点六个亿,他是个生意人,一切付出只为更大的回报,当然希望一切能尽善尽美。任平生在音乐圈有人气有地位有煽动力,非常具备商业价值,更何况还是被新锐导演邹敏推荐来的,让他来演唱《江湖》的主题曲,对后期电影的宣发乃至票房都有莫大的好处。渝水淼这个导演在产业链里非常重要,但毕竟已经签下合同,跑不掉了。若对方不能拿出让自己信服的理由,仅凭撒泼,他是不会答应对方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的。
他这边分析理性,渝水淼却快被气傻了,他挂断电话后将手机狠狠砸在墙上还不够解气,上前捡起来后退几步又砸了一次,眼看着手机粉身碎骨才肯罢休。
他的助理米糯默默收拾残骸,连吭都不敢吭声,他跟了渝水淼那么多年,算是有些交情的,也只敢在对方心情好时劝上几声。渝水淼本来脾气就不好,赵观去世之后更是成了个炸药包,现在碰上和任平生相关,米糯这种知道内情的,想想也知道撩火药桶是什么下场。
渝水淼发泄完,心里却一点不轻松,脑中全是秦霍刚才的话。让任平生唱《江湖》的主题曲对电影口碑确实有益,加上这事儿是近年来佳作不断的新锐导演邹敏牵的线,四海集团正想签她。双方合作了那么多年,渝水淼深知秦霍性情薄凉,判一场官司,从不看双方谁跟自己交情更深,只看谁是更能替四海赚钱的人,他虽然在业界地位更胜邹敏一筹,可仅凭这一点,绝无法说动秦霍无条件帮他。
他深觉无力,怒得眼眶都充了血,想到任平生,就简直恨不得飞过去掐死对方。可比起那个贱人,他又更加无法原谅自己,当初他没忍住把任平生出轨邹敏的消息带去了医院,赵观看完那则新闻后当晚去世,他跪在手术室门口,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世界天塌地陷。任平生在那之后赶到医院,当场就晕了,要不是米糯拦得快,他俩现在恐怕已经一个进监狱,一个呆墓里。
从那天后,他就发誓和任平生老死不相往来,外界媒体什么样的猜测都无法动摇他一毫一分,可这句誓言直到今天才算真正遇上了考验。渝水淼疲惫地倒进椅子里,仰首望着头顶的灯,稀里糊涂的,整个人魂都飘远了。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做下决定,看向正担心望着自己的米糯,淡淡开口:“去算一下,推掉导《江湖》的约我要赔多少钱。”
米糯楞了一下,整个人都呆了,下一秒火烧屁股地跳了起来:“渝老师!您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渝水淼也不回答,就这样平静地坐着,随米糯围自己转圈,说那些自己为这部电影付出了多少心血的劝告话。米糯见说不动他,简直急得想哭,蹲在地上扒拉着他的腿喊:“渝老师!这是一个多亿一个多亿啊!您再想想!再想想!何必意气用事呢?从赵老师住院起您就没再出过作品,这好不容易拉来的资源,您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想看您笑话,都以为您后继无力了,这几天连想拿您年轻时的丑闻敲诈勒索的人都有,您这再跟四海集团解约,要出大乱子的啊!”
渝水淼听他说的自己好像立刻要成丧家之犬似的,轻笑一声:“我年轻时的丑闻?我后继无力?你要劝我,也别编这种瞎话,一个任平生而已,我倒想知道能闹出什么乱子!”
米糯见他不信,简直要晕了,连滚带爬地跑去把电脑抱过来,打开邮件给他看,眼泪哗啦啦掉:“没骗您啊!这几天那人一天不落,每天一封,我看您心情不好,一直瞒着,还打算过段时间试试那人有没有证据,给笔封口费。这些王八蛋都巴不得看您倒霉,您怎么能如他们的意啊!”
渝水淼不想理会,但米糯抹着眼泪一直端着电脑,他也只能安抚性质地接过来。邮箱里确实重点标记了几封邮件,格式乱糟糟的,里头都是一段段的纯文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他不当回事,谁知道才看了几段,就好像被雷击了下似的,浑身都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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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运动完精疲力竭,眼看到该吃饭的点,身上却只摸出一百块钱。他捏着这张孤零零的红票子,人生从不曾有如此穷途末路的时候,怅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乎当时就想反悔,去接几个烂代言换饭吃。
电话响时,他脑中生存和理智正激烈交战,打得不可开交,于是声音也恹恹的:“喂?”
那头没人说话,只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好几秒后,才有个男人沙着嗓子问:“……你是谁?”
“大鱼!?”几十年老友的声音,原上一下听了出来,心说着你丫这大傻逼终于看到邮件了,雀跃得肚子咕噜噜叫,“可他妈算找到你了!我现在在广播电视大楼门口,你赶紧过来啊!带我吃饭去!”
渝水淼:“……”
作者有话要说: 渝水淼:我现在打死丫算不算犯法?
第8章 周老板挨揍
一大海碗的珍珠米饭浇上熬得香浓醇厚的海参鲜鸡汤,再时不时吃几口浸成棕黑油亮的私房卤水鹅,脆嫩的蔬菜用虾头油炒得甜脆鲜香,蒸石斑滑嫩到入口即化……京郊小王府私菜馆,回回来都呆的一号房,原上穷了这么些天,再吃回山珍海味,那真是以往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满足感。
他这身体年轻,最近又勤于锻炼,新陈代谢加快,饭量几乎以倍数增长。吃空了半桌子菜,将将七分饱,原上才放慢进食速度,抬头就见渝水淼正远远坐在桌的另一头,用一种复杂到难以分辨的目光一错不错看着自己。他取了只螃蟹腿掰开吃肉,朝对方翻了个白眼:“看了一顿饭了,看出花来没?”
渝水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他刚才问了原上很多私密往事,已经确定自己身边真的发生了一件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看面前这位熟悉的坐姿、熟悉的喜好、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口吻,唯独人不是那个人。他只觉得自己脑子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楚。
他这人平常重视形象,最爱装逼,在人前极少这样示弱,原上心里发酸,故作轻松地打趣:“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老色鬼,以前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天天就听你骂街,现在能让你安静下来,我真是死一遍都值了。”
渝水淼虽还在发呆,闻言脸色却瞬间冷下来,一拍桌子:“你他妈说的什么屁话!”
原上被骂得讪讪,说来也奇怪,他这人从小混世魔王,少有人能放在眼里,可唯独害怕平常对他忍让得不得了的渝水淼发脾气。
渝水淼骂完人,脑子也清楚了,再看原上垂头丧气怏怏不乐,瘦得像根竹竿儿似的,不免又有些心疼。再一想原上发了那么多的邮件,自己却一直拖到今天才看到,绝不是没有责任的,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这些天过得不好:吃相那么可怜,穿也破破烂烂,T恤后背磨出破洞,牛仔裤洗得都发白了,一双板鞋脏成那样还在脚上,哪是他认识的那个结驷连骑裘马轻肥的公子哥啊!渝水淼在圈内是出了名的臭脾气,什么大牌都骂过,合作过的演员没有不害怕他的,偏偏对这个竹马硬不下心肠,当下又愧又悔地关怀起来。
结果越听原上嘚瑟他眉头皱得越厉害,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干脆截断话头:“你这几天还都忙着锻炼?这个……这个身体之前都那样了,你醒过来之后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还有你现在参加的选秀是什么性质的?里面有没有人欺负你?你还见过任平生了?那贱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原上眼角抽搐,从瘫痪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正常走路,到刚醒来没多久就碰到了好几个带劲的美人,他从头到尾都在报喜,完全搞不明白渝水淼为什么会那么真情实感地认定他受了天大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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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广电大楼,会议结束,全场高层都抹了把汗,用破纪录的效率收拾完文件鸟兽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