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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永平纪事_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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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学中也人以群分,贵族世家子弟自是一派,普通官宦或郡县大族子弟又自是一派,而之间沾亲带故的又是许多,家世不显全凭个人性情才学的也是一堆,也有一心求学不闻窗外事的。

  楚归如太学时年纪比较小,和他做同窗的,也多年纪较小。他的两个好友之一,杜安,便是十三岁如太学,年纪最小的。

  太学的伙食在楚归看来还是十分不错的,大块大块的肉,牛肉羊肉猪肉都有,有时甚至还有野味,量很足,炖煮得软绵筋软,酱汁和豆豉都十分入味,还会放上香辛叶,除此之外,还会搭上一两个蔬菜。因为许师兄老是说晚上不能吃太多大肉大鱼堵住了七窍血脉,一日之计在于晨,也不能被油荤入了心、塞了脑,因而早晚都比较清淡,都是粥啊青菜什么,顶多早上来个鸡蛋,或者再加几个饼,粥换着方法煮的精致点罢了。

  但楚归是严重的肉食动物,学中那一顿午饭,他向来要的肉的分量是够够的,而且在他看来,学中的肉不论是丰富的品种,还是味道,他都满意极了。

  这天,他向往常一样大快朵颐时,杜安在一边神秘兮兮道,“前段时间诸车骑兵尉在上林苑中行猎,依我看,今上是不是要有行动了?”

  一旁的何暘顿了筷箸,若有所思道,“自永平五年以来,北匈奴连年犯边,遣贵女和亲后边境才安宁了六七年。如今天下安平,百姓殷富,牛羊遍野,今上想平定边胡,以绝后患,却也是势在必行的。”

  何暘为扶风平陵人,比楚归大了两岁;杜安则是颍川定陵人。三人在同窗中脾性相投,平日里往来最多。何暘六世祖曾在武帝朝任廷尉,与张汤是同僚,但断狱风格却是与张汤截然不同的。其父在前朝曾任千乘都尉,为比二千石之职,后因病免,便隐居不仕。

  杜安家世和何暘比起来,要普通许多,但杜安在郡里便素有才名,年少便能入太学,在当世也可说是天才般的人物。

  楚归不接二人话茬,他正专心致志在解决自己美滋滋的羊羔肉。刚入冬,寒气已生,这灶房做的羊羔肉,六分瘦、四分脂,那四分脂中又是两分肥夹一分瘦一分筋,炖煮得又黏又软,酱汁豆豉十分入味,香辛调料扑鼻,楚归才没心思和他们扯东扯西,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杜安见他那样,一时促狭心起,趁楚归闷头吃肉不备,手中筷箸飞快插入楚归菜盘,想抢几块肉让楚归肉疼。只不过,他老是忘了楚归可是练家子,即使闷头吃肉,却也运筷如闪电,几下就将杜安瞄准的肉抢到嘴巴里了。

  杜安一副无语的表情,有点受打击地不满道,“啊啊啊!楚小龟你这个没出息的!为了几块肉你至于不!护食到这个地步也是前所未有啊!”

  楚归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的肉全解决了,饭和菜也美美下肚,一副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眯着眼,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蠢样,让杜安一脸鄙视,一旁的何暘看着只是好笑。

  何暘虽才比楚归大两岁、比杜安大三岁,可行事性格却沉稳很多,楚归和杜安还老是一副孩子心性。如今两个小的正是抽条的年纪,身高比何暘还是矮了快半个脑袋,杜安又比楚归矮那么半小指,老让他心里不服气。

  楚归喝了半盏茶,喘了几口气,更是一副满足样了,却只听一旁何暘道,“子归,你看今上会派哪位将军出塞?”

  楚归一点也无分析燃烧脑细胞的趣味,当今天子派谁,不管是前期铺垫,还是史书上记载的,都再清楚不过了,“自然是显亲侯窦固了。”

  楚归并未多想,没料到对于他来说一清二楚的事,对于别人来说却并非如此了。所以在何暘杜安二人看来楚归十分笃定未知的事,却也是十分神奇的。

  杜安一脸怀疑凝重道,“窦固任中郎将时,虽定边有功,但因坐堂兄窦穆事件,已废十年有余。如今天子欲击匈奴、通西域、定边塞,令窦固领兵,能达成所愿?”

  “去年,今上封窦融少孙窦嘉为安丰侯,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了。毋庸置疑,即使窦家被废,但并未伤及根本,窦家在凉州一带威望并著,窦固此人,又确是将才,今上欲达成所愿,窦固自是上佳人选。而且窦固之妻为今上嫡亲妹妹,也是有几分信赖的。”

  何暘在一边补充道,“说起来,窦家遭废后迁回到扶风平陵老家,与我还是同乡呢。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窦家羽翼被今上砍削大半,却也还未到此地步。子归说的倒是很对,窦家在关外一带威望、势力,都不容小觑,不管是大族还是边胡,都很买他们的面子。这窦固虽是良将,子归却不知,这窦家厉害的人物却不只这个呢!”

  楚归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道,不过这个时节,那个人却是不显的。再说,管他厉害不厉害,也不干他的事。

  杜安却是十分好奇,“明高兄所指为谁?”

  “窦融四世嫡孙窦宪,其母为东海恭王女沘阳公主,祖母为先帝女内黄公主。如今不过二十二三,但窦家势力几乎都在他手中掌控,而并非在显亲侯窦固手中,也未在其小叔安丰侯窦嘉手中。听说他年少时,胡人犯边,他便曾带领窦家子弟,随守边将士,上阵杀敌,英勇无比。”

  楚归觉着他好友怎么隐隐有些一脚踩在了泥潭边上很危险的感觉,这对英雄崇拜的中二情节,怎么会出现在他这个向来行事沉稳的好友身上。这怎么要得!窦宪可是后世有名的外戚专权的例子,还未得好死,跟着他根本就没好好吧!楚归只想摇摇他这个中二好友让他醒醒,但又觉得不知从何劝起。

  他倒有些理解何暘,在这看重家世、看重嫡长的年代,何暘又与窦宪是同乡,这近水楼台,要化解中二少年熊熊燃起的强者崇拜情节可一点也不容易。

  倒是杜安怀疑道,“明高兄你所说这窦宪,虽然家世显贵,但还年轻,并无功绩,这咋看得出厉害不厉害!不过说来奇怪的是,既然这安丰侯有嫡长一脉延续,今上又为何将安丰侯爵位封给了少孙窦嘉?”

  何暘还真在一旁认真思索了番,转头来问楚归道,“子归可知?”

  楚归摇摇头,心想他才不这么傻B这么明晃晃揣度帝王心思好不好,尤其还是揣测这不怎么见光的帝王心术,他才没嫌他活得长呢!

  何暘在一旁笑道,“子归你这么聪慧,足未出户,其中关窍便晓得如此之多,竟连你也不知道了?”

  “呵呵,何兄你身为同乡,但知道的也未免过多了吧?彼此彼此。”

  杜安在一旁不屑道,“你们两个都不知道,还互相捧啥臭脚?!”

  两人一时被堵得无语凝噎,转而共同揉了把这毛头小子的脑袋。

  

  ☆、7.天子恩典

  7

  太学寒假约有一个半月,暑假约有小半月,并不像后世那样长。暑假家远的学子来不及回家,多就在京中,寒假楚归本想回家一趟的,去年便没有在家过年,想来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两个爹爹了,他还挺想他们的。不料他大爹早早给他来了信,信中称他和他小爹出去游山玩水了,从京中到鹿鸣书院,一来一回路上也要花个二十多天,只能奔波一趟,还是留在京中过年为好。

  一时间,楚归心中只觉十分惆怅。蜀郡离洛阳也千里迢迢,又路途险峻,许然便也不回家了。今年春节眼看又是师兄弟两人一起,和往年比多少还是有点寂寞的。

  永平十五年冬十二月,天子遣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屯凉州,为击北匈奴、通西域、定边塞做好准备。

  杜安、何暘二人想起来,不自禁觉得楚归,还真是不一般。

  转眼到了寒假,杜安、何暘二人都回了家。颍川离洛阳不过百里,三天左右便到了;扶风原为长安三辅旧地,西出关外,离洛阳近四百公里。不过东出相,西出将,关外男儿莫不是把好手,一匹快马,五到七天也能到家了。

  他们二人知道楚归回家不便,都极力邀请楚归到他们家去过年,但楚归还有师兄留京,再说大过年跑别人家也怪不好意思,便婉辞了。

  这天除夕,前几日许府家仆早已将院落收拾利落,楚归二人便也准备只像去年一样,吃个饺子、守个岁、放个爆竹,便简简单单地过了。不料傍晚,宫中竟有宫人来传话,令楚归许然二人进宫一趟。

  二人心中奇怪,但宫人并未多说,也只好匆匆忙忙跟着进了宫。坐马车到王宫西北边的承明门,宫人便领着他们匆匆忙忙从宫中小道一直往里走。这还是楚归和许然二人第一次来到王宫,但是并不是从东边的正门进来,看不到前殿气势磅礴的广场,一路还急匆匆的,大概抄的小道,两边多是一丈来高的宫墙,宫道也只容一辆轿撵通过的宽度。

  大概转了两个弯,走了一里有余,便进入一条蜿蜒的石径,石径周围是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木,周围看着像一处林园;在此中又转了几个弯走了一里有余,便看到一处湖泊,湖中有蜿蜒的水廊和一处八角亭。

  宫人带着他们在湖边的一米来宽的石路走了一百来米,再往草木掩映之中走去,只见到一处很别致的宫殿。这处宫殿规格不大,正殿之上写着木华殿三字。另有宫人将二人引了进去,那带路的宫人便退了下去。

  虽说木华殿不如正殿那般气魄,但也足让楚归许然两个平民百姓瞠目结舌了。只见正殿梁柱为五木合围,很是宽阔,四周无不是轻纱帐幔、雕梁画栋,摆饰也无一不十分精致;殿中东西两个各有偏殿,宫人引着他们往东暖阁去了。全殿都烧着十分暖和的地龙,这么大的殿室,在楚归二人看来,得耗掉多少炭啊。

  东暖阁之内有两面书架,全摆着书册,东边靠窗有一张软榻,中央是一张案几,四周摆饰不多。只见钟离意搭着外氅,坐在软榻之上看书,不时还咳嗽几声。

  楚归二人见到钟离意还是颇为惊喜的,向前向师叔见了礼。钟离意见了二人一脸惊诧,看了宫人一眼,便将两人引向榻上坐。宫人在一边秉道,“陛下见大人身体不适,便令人将大人两位师侄召进宫来,陪大人解解闷。况今日又是除夕,两位小公子也未能回家过年,与大人一道吃个年饭,也是好事。”

  钟离意脸上显出些无奈,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羞窘,许然没觉出什么,楚归倒是体味到其中的几分不同来。宫人退下后,楚归便关心道,“师叔可是身体不适,应早早休息才好。”

  “年纪大了,稍有病痛,便发作了出来,倒不碍事。你们到京中都一年了啊,时间可真快。可惜我在宫外呆的时日少,与你们竟没见过几回。今天能和你们一起吃年饭,倒是挺高兴的。”

  “你二人怎么未回家?去年年节便在京中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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