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才到,下知回来路上遇到阿晟,他约我明天中午到醉仙楼给表哥接风。”周成瑾不让楚晴动手,亲自将冰凉的甲胄换下,又把手搓暖和了,才摸摸楚晴的脸颊,“今天做什么了?”
楚晴笑着抖开炕边两件水红色的小袄,“到祖母那边吃了午饭,祖母说天冷教我不用每天过去。阿琳也在,缝了两件小衣,你瞧好看吗?”
只要不是楚晴的针线,周成瑾根本不感兴趣,敷衍地应了声,“不错。”
“最近阿琳像是改了性子,天天陪着祖母……今天说起吕家,倒是惹出一场泪来,吕家不妥当?”
周成瑾淡淡地说:“没大差错,当家的吕夫人跟京都那个江太太脾性差不多,得理不饶人,又喜欢当人面摆婆婆架子,听说常给大儿媳妇没脸。吕怀中身边有个伺候好几年的通房丫头,是之前奶娘的女儿,不过他是个软脚虾,给他点颜色绝对老老实实的。”
知道得还挺详细。
楚晴歪头看了看他,问道:“你专门打听过?”
周成瑾懒散地往炕上一歪,笑笑,“没特地让人打听,就是随口提过一次。”然后自有人把情况仔仔细细地打听出来。
楚晴心里有了数,既然他肯打听,就说明对周琳并非半点手足之情都没有。改天见到大长公主也好隐晦地说给她听。
一时又觉得宽慰,周成瑾恩怨分得清,他恨透了正房院那两位,却并未迁怒于周成瑜跟周琳。
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就很好,反正早晚都会分开过的。
高氏听说周琳风雨无阻地往乐安居跑却是满心不高兴,拉着脸讥讽道:“亲生的娘都没见你跑这么勤,倒是学那对贱人天天往别处献殷勤,人家有好东西早给了那对贱人了,你还巴望着什么好处不成?”
周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原来那个温柔大度的娘亲吗?
以前她但凡有点头疼脑热,娘亲总会细心照顾,有几次甚至夜不解带地呵护照料。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语,教导她要孝顺长辈,要和睦兄长。
从什么时候开始,娘亲竟然变得这么尖酸刻薄?
难道孝敬长辈是图什么好处?
周琳不愿跟高氏做口舌之辩,忍气道:“祖母时不时会赏给我们一些小玩意儿。”
“那也是别人挑剩下的,”高氏不屑地哼一声,“成箱成箱的东西往观月轩抬。一个妾生的贱人当成了宝,堂堂正正嫡出的孙子却扔到一边。你说说,从小到大,但凡露脸有好处的事情,都是那个贱人的,以前陪皇子读书,到现在得了带刀侍卫的差事,天天耀武扬威的,你二哥可曾沾过一星半点的光?再想想,你们得了祖母多少东西,那个贱人得了多少。不说别的,你二哥一举考中秀才,这还是咱们周家头一份儿,可见到你祖母有过赏赐?”
周琳默默地听着高氏从十年前一直数落到现在,终于发泄完了,才强扯出个笑脸,告辞离开。走出正房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暖手的手炉没有带,而高氏并没有让人送出来。
她也懒得回去拿,双手拢在镶狐皮的锦缎斗篷里,带着丫鬟往回走。
这些天她确实往乐安居去得勤,陪大长公主说话解闷,替她读经书,间或也做点针线活儿。以前不觉得,现在才知道大长公主真正是个睿智的人儿,虽说酷爱习武不愿读书,可人情世情看得极透,单是这份教导就让她受益无穷。
楚晴与周成瑾两口子也经常去,每次去周成瑾就会插科打诨把大长公主逗得前仰后合。大长公主一边笑一边骂他是个皮猴儿,没个正经时候。
反观周成瑜,往乐安居去的时候越发少,十天半个月才去一次,问候两声扭头就走。
两相比较,周琳觉得若她是大长公主,肯定也会偏爱周成瑾,这跟嫡出还是庶出半点关系都没有。
***
第二天倒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周成瑾因跟楚晟有约,便与人换了值,专心等着去吃酒席。
看着外头阳光灿烂,楚晴没强着他非得穿大毛衣裳,只挑了件宝蓝色的锦缎直缀伺候他穿上。
这阵子她个子长了些,却也是刚到他肩头,仰脸替他换衣时正好被亲了个正着。
过年时节,周成瑾没断着四处喝酒,夜里回来比往常晚,又因楚晴身子笨重,已经有些时日不曾恩爱。这会儿抱着温软的身体,亲着馨香的红唇,周成瑾便有些心猿意马,苦于立时便要出门,用力在楚晴胸前揉搓几下,放了句狠话,“等我回来好好收拾你。”
“好啊,我等着。”楚晴明知他不敢造次,笑着帮他束紧了腰带。
周成瑾没有食言,早早散席回来,见楚晴歇晌未醒,三下两下褪了外衣爬到炕上,不由分说吻上她的唇。
楚晴已经醒了,只是听到声音故意装睡,此时却装不下去,舔舔唇,低低笑问:“喝得梨花酿么?”
“梨花酿性凉,让人上了七里香,熏着你了?”周成瑾微微欠身,离她远了些。
“没有,就是闻到酒味有点馋。”楚晴跟着往他身边靠了靠。
周成瑾爱宠地舔舔她的鼻尖,“小馋猫,让厨娘做点酒酿圆子,少吃几个应当无碍。”
楚晴赧然,“我说说而已,哪里是真馋了?”嗔着起身,斜倚在靠枕上,又问:“这么早就散了,明表哥可安好,胖了还是瘦了?”
“没瘦,就是黑了许多,比以前憔悴多了,精神很不好。”
“那个凌峰也一道回来了吗?”楚晴脱口问道,随即觉出不妥当,急忙咽下后半句。
周成瑾正忙着解她袄子随口答道:“没有,听说是回乡成亲了。”
“成亲?”楚晴惊呼,“他要成亲,那表哥……”
“应该也会娶妻生子吧,凌峰是家中独子不能无后,他父亲千里迢迢跑到婺源,拿刀抵着自己咽喉,问凌峰能不能回去。凌峰要是再晚回答片刻,只怕刀尖就刺穿了喉咙,就这样也伤着了。”
凌峰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回乡,而明怀远怕触景生情,就进京活动想换个地方任职。
楚晴欷歔不已,“伯娘想让表哥回江南,离家近点儿。”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周成瑾眼眸问道:“你怎知表哥与凌峰……”
周成瑾自然知道,当初还是他让魏明俊找了戏班子的伶人,把明怀远真正踹到了深渊里。可这话他万不会对楚晴说,嬉笑着道:“明怀远醉得厉害,在座的谁会听不出来?不过你放心,就大堂哥、阿晟、魏明俊和我,都不是外人,传不到别人耳朵里……明怀远已经选好了地方,就在安顺,应该没问题。”
“安顺是哪里?”楚晴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周成瑾顿一下,答道:“在贵州,就是之前的普宁,春秋时候叫做夜郎邑。”
楚晴彻底呆了,明怀远那般清俊高贵的人物,合该在香山登高望远,在梅园烹茶弹琴,或者泛舟河上望江吟诗,怎么竟然想去那个天高皇帝远的未开化的地方?
周成瑾终于将她的袄子褪下,手伸进肚兜里高高耸起的部位,贴着她的耳畔低低道:“你不用担心,明怀远是个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几天没尝过那里的滋味了,今儿好生尝尝,嗯?”
尾音上挑,带着三分醉意三分慵懒,口里酒香淡淡,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沉沦……
这一闹就没了时辰,等楚晴梳洗过重新换好衣裳,天色已近黄昏。
暮夏带着几个小丫鬟都不知跑哪里去了,只问秋远远地坐在西厢房的廊檐下,手里随意地打着条络子。
终于见到周成瑾意气风发地走出院子,问秋偷笑了几下,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