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到国公府哭诉,文氏急怒攻心,凭着一时意气带着嫂子来了沐恩伯府。
这会儿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文壮挨揍的原因,不免感觉心里发怵。
不管这回来能不能讨到便宜,回府之后,一顿数落是免不了的,兴许还会更重些。
而旁边的韩娇只低头坐着,瞧不出脸上的神色,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不吃也不喝。
几人各怀心思,各有各的打算。
楚晴换了身天水碧的绉纱短袄,月白色纱裙,看着虽素淡,可发间一对赤金点翠蝴蝶簪却彰示出她的富贵气度。
出了观月轩,正瞧见寻欢在门旁等着,规规矩矩地行个礼,低着头道:“回奶奶,昨天大爷看到文家小子出言不逊就教训了他一顿……悠然居外头有小厮伺候,到时奶奶让人唤一声就行。”
是在解释文氏等人的来由,又怕她在文氏跟前吃了亏。
楚晴微微一笑,应道:“好。”
不紧不慢地进了悠然居,楚晴先朝文氏福了福,又对文家嫂子与韩娇点点头,含笑问道:“二伯母怎地想起过来了,有事?”
文氏含含混混地没开口,嫂子已经“咣当”一声把茶盅顿在桌面上,茶水漾出来,顺着桌边往下淌。
楚晴敛了笑,冷声问道:“舅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嫂子怒视着她,“看你嫁得好夫婿!”
楚晴莞尔一笑,“我嫁得好,让舅太太不高兴了?”面上看着仍然恭顺,眼底却是不容错识的冷凛。
“呸,我管你嫁得好不好?你这什么态度,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嫂子站起身,食指点着楚晴,差点戳到她脑门上。
暮夏见状,一把拨开她的手,“放尊重点,你算哪门子长辈?我家奶奶婆家姓周,娘家姓楚,五服以内还真找不出你来。”
嫂子气得打跌,看着文氏道:“你瞧瞧,主子说话,她一个下人乱插嘴,这是哪家的规矩?”
文氏心中有愧,但在楚晴面前却是理直气壮惯了的,便冷着脸道:“晴丫头,不是伯母说你,这种不懂礼数的丫鬟还是赶紧打发出去,免得连累你的名声。”
暮夏自知刚才失言,抿着嘴没作声,一双眼却狠狠地瞪着文家嫂子。
楚晴笑盈盈地说:“我倒觉得她忠心护主非常难得,伯母没看见,要不是暮夏拉着,这位文太太差点就把手指戳到我眼睛里了。”
“胡说八道,”嫂子尖叫,“还离着老远呢,就是戳一下又怎么样,你家大爷把壮哥儿打得起不来床,这个帐该怎么算?”
楚晴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听院子里传来谷雨清脆的喊声,“浅碧姐姐过来了。”
浅碧是大长公主贴身伺候的丫鬟,还是头一次往这边来。
楚晴心中诧异,却仍是微微颌首。
暮夏上前撩起帘子请浅碧进来。
浅碧笑道:“大长公主听说亲家太太过来了,说二太太是贵客,怕轻待了客人,让我来瞧瞧。二太□□好。”屈膝福了福。
文氏臊得脸红。
不管楚晴有没有错,按理她是该顾及着体面,就是带两只西瓜来,也比这样气势汹汹地空手闯门要好。
再者,到别人府邸合该先去拜见大长公主,再到正房院瞧瞧高氏才是正理。
她一气之下把礼数尽都忘了,此刻只能吱吱唔唔地往回找补,“出门经过这里,想着顺便看看晴丫头。因是临时起意,没敢惊动大长公主。”
嫂子听她这般说,显得自家气势矮了不少,又见浅碧二十出头是个丫头打扮,便没放在眼里,仍是昂首挺胸地对着楚晴道:“我家壮哥儿平白无故捱了揍,一整天没有下炕,看病的银子花了无数,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楚晴面色平静地回答:“你家儿子是不是大爷打得还两说,即便是,想必也有该打的理由。”
换言之,周成瑾真的揍了文壮,那是因为文壮活该被揍。
嫂子万想不到楚晴会是这般说法,与她设想得大相径庭,一时儿子被揍的心疼与焦急加上勒索银子不能得偿的失望交织在一起,当即跳了脚,“这是踩到痛处了?你能做得别人为什么说不得?假装遇到劫匪,遇到劫匪能有几个囫囵个儿脱身的?谁家未出阁的闺女会夜不归宿,你说不是与周大爷有了首尾,他会惦记着娶你?”
楚晴气得嘴唇直哆嗦,双腿抖得几乎站不住,只得用力抓住了暮夏的手臂。
这样的流言一出,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京都走动?
她在外过夜之事,除了国公府的人再没有别人知道,必定是从文氏口中传出去的。
楚晴咬牙盯着文氏,“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晚比我更明白。”默一默,低声道:“我累了,送客!”
暮夏冷冷地说:“几位请吧,我家奶奶身子不舒服。”
嫂子怒道:“哪能就这么走,壮哥儿还等着银子看病,不给个三五百银子这事儿没完,我这就往顺天府衙门击鼓鸣冤。”
暮夏气得扬声道:“来人,送客。”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身穿青色短衫的小厮利落地进来,二话不说拽着嫂子与文氏的胳膊就往外拖。
嫂子吓傻了,她去过国公府,知道越是显贵人家规矩越重,小厮是不能在内院走动的,连粗活都是婆子在干。
她也是依仗这点才决定放肆地在楚晴跟前闹一闹,没想到竟有小厮进来。
而且看着挺精瘦,手劲却大,几乎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了。
嫂子顿时放泼,嚎叫道:“杀人了,救命啊!”
刚喊两声,小厮不知从哪里掏出块布,干脆利索地塞进她口中。
屋子里立刻消停了。
文氏自从嫁到国公府,掌管中馈十几年,进出都被人尊敬,何曾这般被下人拉扯过,不由既悔且恨。
真不该被嫂子一撺掇就来找事,更不该口无遮拦地把国公府的事儿告诉嫂子。
满身的体面掉了个精光不说,回去还有得受,老夫人绝不会轻饶了她。
文氏好歹还顾及着身份,丝毫没挣扎,被小厮半推半拉地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