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打扰你休息了。”
低哑微涩的声音近在耳畔,身旁的穆瑾泽却没有什么动作。
秦穆等了一等,发觉青年仍用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想,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就算他真的是半兽王,两百年的时间没到,穆瑾泽也不敢冒然取他的心脏,于是他默许了穆瑾泽的存在,以便从他嘴里得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翻了个身,面朝着青年,秦穆眨了眨眼,轻问:“为什么会留下我?”
似是没有料到秦穆会问出这个问题,青年愣了一愣。
秦穆继续道:“在没被当成礼物送给你之前,我听别人提过,说你有一个死去多年的爱人,你为了他一直没有过新的情人。”察觉穆瑾泽看他的眼神转浓,秦穆的心跳了跳,“那你……为什么会把我留在你的身边?”
他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是在揭穆瑾泽的伤疤,他在赌,赌穆瑾泽究竟能容忍他到什么地步。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用一种秦穆看不懂的深沉眸色注视着他,他的眼神像浓的化不开的夜,将秦穆细密地包围其中又不会感到憋闷,在他汪洋似海的目光凝视下,秦穆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才是穆瑾泽深爱的恋人。
定了定神,秦穆薄唇为启,轻轻地提醒:“瑾泽?”
穆瑾泽收回视线,弯了弯唇角,他的嘴唇生的特别好看,嘴角自然上翘,不笑的时候也含着三分情意。
“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眸底盛着淡淡的笑意,青年这样问道。
当然是不在意了。
秦穆在心里回答道,嘴唇却故意抿紧,做出一副在意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没有。”
朝秦穆靠近了一些,细腻温软的指腹搭在了秦穆的嘴角,将秦穆的两边嘴角往旁边拉开了一些,穆瑾泽低柔磁性的声音里带着笑:“真的没有?”
秦穆顺着他的话,用别扭的语气慢吞吞地开口:“你会把我留下,是不是因为我跟你死去的爱人长得很像?”
十指收了回去,穆瑾泽的声音一僵:“为什么这么说?”
“我瞎猜的。”秦穆垂下眼,“你这百年来身边一直没有伴侣,那些大家族的长老肯定没少给你送美人吧,你为什么谁都不选,独独选择我,肯定是因为我跟那个人长得很像。”
说着,秦穆顿了顿,视线在穆瑾泽暗沉的眉眼略过,以一种苦涩的口吻道:“瑾泽,我不喜欢被当做替身。”
“谁说你是替身!”穆瑾泽脱口而出。
秦穆眸色变暗,浅色的唇瓣嗫嚅,“真的不是替身吗?”
“当然不是。”
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穆瑾泽悄然深吸了口气,将秦穆的两手握在了掌心,“以前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青年将头低下,柔软的嘴唇想要贴上秦穆的手背,终因为顾虑着什么没有亲下去。
他抬起眼,用那澄澈分明的视线直直地锁定秦穆的眼,声音温柔的让人心颤:“你只需要知道,不久之后,我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娶你做我的王妃。”
虽然白天已经从那伙人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但亲耳从穆瑾泽嘴里听到,秦穆还是觉得有点吃惊。
这穆瑾泽到底在搞什么鬼?
莫非他之前的猜测都错了,穆瑾泽是真的喜欢他想要跟他结婚?
“你怎么了?”见秦穆在愣神,青年的声线有些发紧:“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结婚?”
“怎么会。”秦穆回过神来,反过来握住穆瑾泽的双手:“我是太开心了。”穆瑾泽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他结婚,有没有一种可能,穆瑾泽认识两百年前的自己,可水晶棺里的那个人又该怎么解释呢?
……
三天后,穆瑾泽在全国直播的信息平台,当众宣布了他要迎娶王妃的事情。本来这则消息已经在众人间传的沸沸扬扬了,现在穆瑾泽主动出来宣布,等于是将传言坐实了。
无数人好奇未来的王妃到底长什么样子,对于穆将军终于要立王妃这件事,他们都报以最真诚的祝福。
而四大家族的族长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知道,穆瑾泽一旦做出了决定,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纵然他们一再反对,可穆瑾泽若执意要一意孤行,他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当天夜里,他们就对这件事召开了紧急的会议。
商量的结果是,既然不能让穆瑾泽收回决定,那他们可以想办法杀死那个叫秦穆的男人,到时候穆瑾泽追究起来,以他们四大家族的权势,穆瑾泽也不能轻易动他们。
会议结束后,踏出会议厅的谢琰忍不住用手肘拱了拱身旁狄奕铭的胳膊,“我们真的要杀掉那个男人吗?”
狄奕铭脚下步子一顿,想起秦穆那张惊艳绝卓的脸,他神情不禁有些恍惚,但强大的自我约束力让他很快定下神来,斜眼睨了谢琰一眼,“怎么,舍不得?”
“没有。”谢琰避开狄奕铭投来的视线,“我只是觉得他是无辜的,就因为被穆将军看上,我们就要把他杀了,这未免有点不太人道。”
夏天行沉默了一会儿,“这是父亲做出的决定,我们只能遵从。”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唯一没表态的穆淮,“你觉得我们该不该杀掉那个男人?”
穆淮虽然跟他们关系颇好,但正因为跟每个人的交情都不错,他反而觉得穆淮的心思藏得很深,不过他隐隐觉得,穆淮对他的大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恭敬,明明是亲兄弟,却有一条沟壑挡在了两人中间。
夏天行这话一出,狄奕铭跟谢琰同时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穆淮低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道:“没有该不该,只有值不值得,你们觉得他的死能让家族获利,那他就该死。”
“是啊。”望着暮色四合的月色,夏天行低低叹息了一声,随即语气关心地跟穆淮道:“你的身体还好吗?”说起来,自他跟穆淮相识以来,他就知道穆淮的身体很不好,照理说穆家拥有最顶级的医疗设备,生病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而穆淮的病居然能一直不见好,真是奇怪。
穆淮攥着帕子的手指一紧,“还好,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夏天行听了,动了动唇,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穆淮的年纪比他们几个人都大,只比他们的父亲小了几多岁,按辈分来讲,他们应该叫穆淮一声叔叔,只是穆家的基因太过强大,百年过去了,穆淮的相貌没有丝毫变化,跟他们走在一起看上去比他们还小几岁,而他们的父亲脸上却有了衰老的痕迹。
因为穆淮的辈分摆在那里,每当需要作出重要的决策时,他们几人的父亲总会把穆淮叫上,参考他的意见。
跟他们分道扬镳后,穆淮就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他去了趟书房,只点了一盏幽暗狭小的台灯,那台灯有些年头了,铜制的灯罩,样式复古,年代久远的都成了一件古董。将后背靠在椅背上,穆淮缓缓阖上了眼,昏暗的光线笼罩下来,只见他眼眶凹陷,嘴角的线条微微朝下,明暗相交的阴影下,他的周身忽地多了一丝寂寥。
半晌,他睁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上了书桌上的一个按钮,只听啪的一声,一只木制的雕刻着古老花纹的圆形画筒弹了出来。将盖子打开,穆淮从里面抽出了一副画,将画摊开在书桌上,一个戴着带着华丽面具的男人栩栩如生地印在了画上。
只见画上的人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藏在面具背后的那双眼似笑非笑,唇角微扬,周身强大的气场即使隔着画也能感受到。
这幅画跟那盏台灯一样,同样有些年头了,纸张有些泛黄,不过画上的男人的每一缕头发都清晰而传神,像是真的活在画上一样。这幅画的原型是一张照片,是他百年前从穆瑾泽的书房里无意中发现的,他当时偷偷拍下,然后将照片放大,按照人体比例完美地复刻在了画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