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地契就办妥了,五百亩山地定下了九十两,村里二十多户人家,每户分了四两多,野味照打野菜照挖,和平时并无二样,天上掉下的银子怎会不欢喜,只把何大林当成了冤大头,怕他反悔当天就签了契。
眼下已经入冬,栽树的事只能缓到明年开春了,至此一件大事总算尘埃落定。
日子流水般划过,夏颜出摊也有一段日子了,除开业前几日火爆些,后来夏颜怕惹人耳目就把价钱调高了许多,生意就渐渐回落了,但也算趋于稳定,一日总能赚上一二百文。不出几日,钱匣子里的铜板儿就装满了,夏颜带到钱庄上去换了四两银子。
何大林不料她真能赚钱,对这个便宜女儿倒收起了玩笑轻视的心,把她的生意也当成是一件正经事了。
夏颜随口提了一句裁衣台,他就拿剩料拼凑几番,果真打了个三尺宽的台子,榫卯扣得严丝合缝,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的。
新台子让夏颜爱不释手,虽只是杨木的,但平平整整的刷了新漆,手掌划过去没有半点凸起,夏颜还怕针剪划花了漆面,特意整烫了一块大棉布铺了上去。
俗话说“千层衣不如一层棉”,天沉了之后,夏颜就打算做冬袄了。
从王棉花家里订了十斤皮棉,捏在手里一揉,果然弹得松软无籽,夏颜暗自点头,他家做生意也是实诚的,将来做棉衣生意可以从他家进货。
何大林要做木工活,束口短袄最适合不过,他干活儿时身上都是热乎的,也不必做厚,连上裤子三斤棉就尽够了。
何漾的衣服最麻烦,这个少年郎爱美,娘气了不穿,老成了也不穿,平日里服饰头冠无一不是精细的,外头买的不合心意,还要夏颜替他改,因此他的喜好夏颜也是一清二楚的。
夏颜买了两种布,平纹和斜纹的。今时人多穿平纹棉布,结实耐穿但是厚重,颜色也暗沉些,夏颜就裁成了短打的衣片,填了棉花压实,做给了何大林。这时期的窄袖大多是比着腕粗收口的,但做活儿的时候要捋起袖子就不成了,夏颜就把束口改成了活扣,一列钉了三颗小扣,可以自行调整粗细。
何漾的衣片在袖口裤脚处都绣上了竹叶,浅绿深绿交错,还用银丝线勾出露水纹,一眼望去,到真像是叶子落在上头似的。
打版裁衣绣花,花了整整两日功夫,在空间里踩缝纫机,不出一个时辰就完事儿了。夏颜不禁又感慨了一回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若是自己来手缝,一套厚棉衣下来,可不得把手都戳肿了。
做了两大件儿后,夏颜就觉出手头的工具不趁手了。一把剪子裁布剪线剪纸不分,时间长了一裁厚布就容易绞住,虽然空间里的工具都是现成的,但夏颜不想拿出来惹人猜疑,便寻思着再买一把好剪子来。
只是现在官府对盐铁把控极严,寻常百姓用的铁器都有规格,市面上要寻一把好铁做的剪子着实不易。
何漾听了她的央求后,忍不住点点她的脑门:“小小一个人儿,怎么这么多花样?”
夏颜把手里做好的棉袄抖落开,月牙白的盘领绣着翠竹,连腰带都是成套的,献宝般在何漾身上比划一番:“妹妹花了这么多心思做的袄子,还不能找补些好处?”
“就你是个鬼机灵,且等着消息罢。”何漾伸手一勾,把衣裳带进了肘弯里,摇摇摆摆走开了。
夏颜想拾回老本行做成衣生意,打算先从时令的棉衣起步。逛了绸缎庄子几回,只买到了些零碎布头,合眼缘的布料一件也无,翻来覆去就那几样颜色,又笨重又老气,便想着再去一回互市碰碰运气。
互市里分区鲜明,卖药材吃食的在一片,布料皮草在另一片儿,夏颜上次来过一回,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地方。
这次她细细逛了一圈,倒是相中了好几匹料子,大织造坊出产的东西果然不一般,巧手织工的技艺比后世机织的工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价钱她承受不起,价钱讲不下来,就只好把眼光放低一些了。
夏颜知道淘布是最耗精力的,往往走上一天也买不到合心意的,但一块好料子能让设计师的工作事半功倍,因此浮躁不得。
就在她犹豫买胭脂红还是榴花红时,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小娘子,你可总算来了。”是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夏颜一回头,脸色一白。
是上回在这里遇到的那个把她的货都包了圆儿,还质疑她走私的人。这次他套着一件貉袖,对襟上绣着祥云。
夏颜对着他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又遇见公子,真是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