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见大门是开着的,直接推了门进院子,刚走进去,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她只听了半句,顿时就怒了,步步生风的冲进了堂屋。“哪来的黑心肠不要脸的贱|货,你家没人教你麽?抢人看家本领就是断人财路,这是要命的事情,个挨千刀的贱|蹄|子,真是歹毒,干这等阴损事,活该断子绝孙遭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尽诸般痛苦,就你这样下辈子连畜生都没的做了!”
噼哩啪啦的骂了一嗓子后,季母瞪了眼季歌。“愣着干甚啊,就这样破烂货还留着她吃晚饭呢?看看你这日子过的,都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都说了让你没事别顾东顾西,个憨傻货,顾好自个就成了,看吧,都知道你好欺负。”骂完这句,她伸手狠狠的推了一把严氏。“瞪甚瞪,比眼睛大啊,有老娘眼睛大麽?赶紧滚,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话落音,顺手拎了把椅子扛起,作势要朝着严氏砸下去。
严氏一见这阵势,屁滚尿流十足狼狈的跑出了院子,竟是连句狠话都来不及说。
季母这人罢,有些奇怪。重男轻女是很常见的,她也是这般。在她看来,生了个女儿就是赔钱货,没什么劳力,还得养大她。她心里是万分不喜的,两个女儿根本就没在她心上,怎么养女儿是她的事情,因为这赔钱货是她生的啊,等到了年岁替儿子换亲,也算是有了点用处。一般的穷苦人家,差不多都是这么养女儿的。
在季母的心里又有一点不同,女儿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就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了,就得当成一个亲戚来对待。尤其大女儿出嫁后,夫家日子好了些,逢年过礼也不忘送点孝敬回娘家,礼还不轻,在村里也是拿的出手的,这心情嘛,自然是高兴开心的。
季母是很清楚的,她只是生养了两个女儿,却完全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完全是放养的状态。她从来就指望过,往后在两女儿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这事她可做不出来,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可如今大女儿嫁人了,成为了别人家的媳妇,对娘家还挺上心,比较孝顺,她心里挺美的。因着心态的微妙变化,她的一腔母爱,总算漏了一丝丝到大女儿身上。
这会见大女儿被欺负了,她哪里还忍的住,二话没说就冲过去助阵!哪来的阿猫阿狗,这么不要脸的上门,当他们老季家没人呢!这是身为娘家人的意识彻底的爆发了!
“刘大郎死哪去了?”贱|货被赶走了,季母连扛着的椅子都没有搁下就大声责问着。这日子是怎么过的?竟然让人威胁到家里来了,看着刘家兄弟也不像是个软包样。
余氏见这阵势,忙退出了堂屋,三步并两步把大门给关紧了,她进来的急给忘了。这是大郎媳妇的亲娘麽?好生泼悍,还好她过来了。
“娘,你刚着家,把椅子放下歇歇气。”季歌被怔住了,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忙给季母倒了杯温开水。“娘你先喝口水,大郎和二郎以及余婶的儿子,随着花大娘的儿子和女婿,跟着商队外出跑商去了。”
“啥。”季母一直呆在柳儿屯,也就在景河镇转转悠悠,来松柏县还是头一回呢,跟大儿要了仔细的地位自个摸过来的。“商队跑商是个什么玩意?”说完,又开始喷了。“跑什么商?呆在县城里日子过的好好的,把你们小的小弱的弱扔家里,两个大男人说走就走了?真是不像话!”
季母很气愤,指着季歌恨铁不成纲。“就是你,早跟你说了,别太温吞,看罢,都闹成什么样了。等着,最近正好比较闲,我在这住两天,等他们回来了,我好好的说叨说叨,太不像话了,这又不是村子里,还能有个亲戚邻居帮衬着,这可是县城,有点啥事连个伸手的都没有,太不知道顾虑了。”
“娘。”季歌迟疑了下,硬着头皮弱弱的说。“他们,他们暂时不会回来。少说也得年底才归家。”
“什么!”季母本来想喝水的,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站起来了,狰狞着一张脸看着大女儿。“你脑子被驴踢了?怎么就同意让他们去了?你说你,你说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憨货。”
好火爆的脾气。余氏都不敢进屋了,一脸同情的看着季歌。这真是母女麽?差别也太大了些。
季歌抿着嘴笑。“娘,你先冷静一下,我把这事细细告诉你。”说着,突然想起前段一朵和大哥过来时说的话,灵机一动。“娘,是不是二哥的婚事定了日子?”
“对。”季母点着头,三两下喝尽了杯子里的温开水,砸了砸嘴道。“我就是为了这事过来的。”
本来是可以让大儿夫妻俩过来,可琢磨了下,她还是想自己过来瞅瞅,再者,她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大儿媳改的还真彻底,顺便把这事跟大儿女说说,她又不傻,约摸也能猜到些许,怕是这姑嫂俩闹了场大的,终究是刘家媳,大儿媳又是刘家出来的闺女,这结太深了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太好,她过来摸摸底,免的这亲戚变成了仇家,真是造孽哟。
☆、79|079
“定了哪个日子?”成功转移话题,季歌笑盈盈的继续问。“哪家的姑娘?是个甚模样性情?二哥可还中意?”
儿子可是季母的心头宝,说起这婚事,她顿时就喜上眉梢,显然是特别满意。“是邻村的一个姑娘,三月里满的十五,个头比你矮点,模样蛮清秀,近两年没在外面干活,脸蛋捂白了些,看着很舒服,说话细声细气,在村里打探了圈,都说这姑娘不错,曾领着你二哥去过,小坐了片刻,俩人短短的见了面,这婚事才成的,你二哥特中意,本来就憨,现在见天儿的傻笑,恨不得立即把姑娘娶进门。”
“日子定在十月十八,是个黄道吉日。”说着,季母真心真意的对着大儿女道。“也多亏了你给的五两银子,女方家日子过的不错,这姑娘是老大,取名叫招弟,还真灵验呢,后头一溜四个全是小子。到了年岁,这姑娘还挺抢手。”季母嘿嘿嘿的直笑,模样很是得瑟。“结果一下就相中了你二哥。”
季母越说越欢喜。“本来依着家里的情况,是没法娶到这姑娘,前段你不是给了五两银子么,手里宽松了,底气就足,撸起衣袖得给你二哥整个好点的媳妇。后面的老三老四还早着呢,暂时不着急。也是咱老季家的根好,穷是穷了点,孩子一个个都挺有模有样。”
“定在十八啊,日子也近了,娘得有不少琐碎事要张罗吧?”季歌想,待明年自己这边稳定了,琢磨一下,能不能想个妥当的法子帮一把娘家,说来,重男轻女本就是这时代的风气,季母也不是多坏,走动多了,虽说话不中听,对她却略有关怀。到底是娘家,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能好好处着,也算是宗喜事。再则,几番接触她看出季母是个拎得清的,不会得寸进尺,或是猪油蒙了心等。
季母道。“还好,九月里就开始陆陆续续着手准备着,也没差多少,三两下就能拾掇妥当。”二儿子的事说完,她看向大女儿,又想起刚刚的话题,温和的眉头一下就拧紧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大郎他们跟着商队跑商是个什么情况,别想着忽悠我,你个傻孩子,怎么就同意了这事。”
不等季歌接话,她絮絮叨叨的开始碎碎念。“你都嫁进刘家两年多了,肚子还没动静,还好刘家俩老走的早,否则没你好日子过。眼下不紧着孩子的事,还放着大郎出远门,就算真挣着钱了,日后发达了,你连个傍身的孩子都没有,人家手里有钱,黄花闺女一抓一大把,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你个憨傻子,我说你的话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真不懂事!”
“娘。这话说的都没影了。”季歌哭笑不得,赶紧阻止。“我怀着孩子了,八月里怀上的。大郎跟着商队跑货,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见我风里来雨里去的摆摊,他觉的太累。且在县城里,他挣的钱不算多,就想着跟商队跑货,不多,也就两三趟,攒了些钱,再买个带铺面的宅子,往后他看着铺面,我在家里带孩子忙些琐碎活,就轻省多了。”
季母瞪圆了眼睛。“这,这,这是干什么事啊,来钱这么快,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我跟你说,可不能为了钱就没了良心啊,举头三尺有神明呢,咱们做点啥老天爷都在上面看着,会遭报应的。”就算再不怎么懂县城里的事,可基本的还是知道,在县城里买个带铺面的宅子,那得多少钱啊?她这辈子怕是都挣不到这么多钱了,跑个两三趟商就成了?真这样,不得人人都干这勾当了。
“怎么会,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季歌忙进一步解释着。“是正经的买卖,就是比较危险,得跟着商队天南地北的走,有些山头里窝了土匪,会拦着要过路钱,倘若商队的主事给的过路钱不够,就会起祸事。另外得几十两的本钱,不仅这样,还要有门路才能进去,须得人高马大的青年等等,要求挺多的,但来钱快,就是要冒险。”
见季母听的认真,季歌又道。“大郎觉的,有这机会试一试也是好的,因着花大娘的儿子和女婿跟着跑了几趟,跟着的商队还是很靠谱的,才放心让他们也一并出去见见世面,走的远了看的多了,有了足够的经历,手里攒了钱,等回了县城,做起买卖来就会更得心应手些。”
“喔。”季母本来有点心动,等话都听完后,她立即就蔫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成,你心里有数就好。”顿了顿,又瞄上了季歌的肚子,沉默了会,问道。“真怀上了?”
季歌笑的一脸柔和。“嗯,怀上了,快两个月了。”
“怀上了就好,这女人呐,有个孩子傍身总是好的,甭管是男是女,都比没有孩子要强。”季母看着大儿女,难得语重心长。“你嫁人后,就越发有主意了,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在你跟前唠叨了。只是,有一桩事我得问问你,前段时间,一朵和大仓过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着季母的问话,季歌抿嘴垂眼,过了会开口道。“是发生了点事。”想起一朵离开前的悔意,嗫嚅着问。“一朵姐在家里怎么样?”
“沉稳了不少,说话做事踏实了,没了那股子浮劲看着顺眼多了。肚子里又怀上了个,明年初夏有生,就是不知道是男还是女,别又嘣个赔钱货出来。”嘀咕着,季母看着季歌。“你怀了娃,大郎又不在家,怕是不能回家吃喜席罢。”拧了拧眉头。“来来回回也麻烦,就别回了,时间都耽搁在了路上,等我回去的时候,直接把你的礼带回去,交待几句这事也就妥了。”
季歌稍稍犹豫了下。“那,那我就不回了。”还没出三个月,这时候的路不太平坦,坐着牛车摇摇晃晃到柳儿屯,人都得散架了,还有这天也是个问题,家里也是个问题,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天,听着不多,可她却放心不了。
“回甚回,头胎重要着呢,你精心点。”季母说着自个倒了杯水,解了渴。“还没说前段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简单的说说。”
这事季母也是有权知道,季歌整理了个思绪,把整个前因后果大概的叙述了番。
“一个个都不省心,真是造的什么孽啊。”听完后,季母发了两句牢骚。“我来了县城,人家花大姐帮了这么大的忙,少说也得亲自上门一趟,明个你带我过去认认门。”
“好。明天上午咱们就过去。”季歌觉的应该这么做,二话不说就应了。
余氏见屋里气氛缓和了不少,端着瓜子和果脯走了进来。“大嫂子,一路赶过来也怪累的,刚进屋又经了这么一岔,快歇歇嚼点零嘴儿。”
“娘,这是余娘。她儿子阿玮和大郎兄弟俩一并随着商队跑货,住在隔壁胡同,近段搬过来一块住着,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季歌眉开眼笑的介绍。
季母起了身。“余家妹子啊,我这大闺女平日里就多亏你顾着一二了。”
“哪里话哪里话,是相互帮衬着呢。”余氏把瓜子果脯搁桌上,抓了把放季母的手里。“大嫂子咱们边嗑瓜子边唠话。”
“要得要得,柳儿屯离县城有点远,平日里家里琐碎多,也难得过来县城一趟。”季母随手也抓了把瓜子给余氏。
三个人就这么和和气气的唠起了话来。
说着说着,季母忽的想起,刚进院落时遇到的那岔事,顿时挑起了眉头,一脸煞气的道。“那贱|蹄|子是怎么回事?想抢你手里的糕点方子呢?”
“对。她夫家姓严,估摸着家里的店铺离东市不远,我这糕点摊子怕是让他们丢了些生意,这才起了贪心。”季歌把六月里到九月里的事讲了遍。
季母连瓜子都顾不得嗑了。“这事八成还没完呢。这是瞅准了大郎他们不在家,就剩下你们几个小的小弱的弱才出手的。”说着,一拍大腿,恨恨的道。“早知道就该把有粮喊过来,没个男人支应着,这事真不好说。”偏偏和大儿女相熟的人家,家里的男人都跟着商队跑货去了,就剩下妇孺能顶个甚事?怪道那般嚣张,直接压上门来了!
“不行!”季母越想越气愤。“这会时间还算凑和,我赶回柳儿屯,把你爹大哥二哥他们都拉过来,把这事解决了再说。”放任着不管,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大女儿说不得会被啃的连渣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