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见傅听夏不回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高傲地抬起下巴道:“丑八怪,我不是你能想的,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要不然发生什么,那都是你自找的。”
说着,她看了一下四周,又压低声音:“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说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铃子,铃子!你又死哪去了?!”远处传来了大嗓门的喊声,少女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奔了两步又转过头做了个凶恶的表情:“我说的话别忘了,我可是真的为你好!”
傅听夏想了半天才依稀想起,自己少年的时候村子里的确有这么一个叫铃子的女孩子,不过他想不起来自己跟她有什么交集,似乎后来也没听说过这个人的什么消息。
他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麦秸,事实上他被亲生父亲认回去之后,又听过村子里哪个人的消息呢。
傅听夏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这件事情似乎不是发生在他被父亲认回去之前,而是已经被父亲认回去了,可却受不住京城里那些人的耻笑跟凌辱,因此又逃回了村子。
他想到这里,立即像发了疯似的往屋子里跑,他一直跑到一座简陋的屋子里,屋子里除了一张土炕,便是一张粗笨的桌子,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两大排的书。
傅听夏却没有看它们,而是跑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面坑坑洼洼的镜子前,他闭着眼睛,正是因为这次自己逃回来,继父才会把自己领去做什么整容手术,最后导致了他彻底毁容。
隔了好一会儿,傅听夏才猛然睁开双眼,镜子里他的左额至大半个左眼都被红色色斑覆盖着,很是诡异丑陋,傅听夏看见了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继父还没来得及带自己去做那个真正毁了他容的手术。
“哥哥回来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不点的女孩子。
宋大力,宋听荷,他同母异父的两个弟妹,前世里他因为憎恨继父因此对这两个弟妹的感情也很一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死的时候,他们都在做什么,大力干了些什么,听荷有没有嫁个喜欢她的男人。
傅听夏歇力压抑住眼中的泪意,转身抓起炕上的包,急急忙忙从里面摸出一颗皱巴巴的糖,然后俯下身递给躲在宋大力身后的宋听荷。
宋听荷看见他脸上的色斑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向后缩了一下,可是那张亮晶晶纸包着的糖吸引力又实在太大,她有些垂涎地看着它,以至于把自己短短的小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拿着,哥哥……给你带的。”
宋听荷有些吃惊地睁着圆圆的眼睛:“哥哥给我带的?”
尽管她还很小,但也意识到她的大哥不是很喜欢他们,傅听夏点了点头,宋大力笑道:“快点拿吧,大哥说给你就是给你的!你的口水都快流到胸脯了。”
宋听荷急了大声嚷嚷着还嘴:“二哥才流口水,还打呼噜!”
傅听夏微笑道:“是的,我能证明听荷说的是对的。”
宋听荷得到了傅听夏的支持,即得意又很害羞,瞄着那颗糖,快速地接了过来捏在手里,她捏着糖又偷偷瞄了眼还弯着腰看她的傅听夏,发现他眼圈红红的,不由问道:“大哥眼睛摔了吗?”
“嗯?”
宋听荷认真道:“我昨天腿摔了一下,就是红红的,爸爸说只要吹吹就好了。”
说完她就凑近傅听夏,踮起脚对着他的眼睛很轻柔地吹了吹,如同暖风似的气息从傅听夏的脸上轻轻划过,傅听夏伸出一只手放在宋听荷童花头上:“果然好很多了,看来我们的听荷将来也能当医生呢?”
宋大力不屑地道:“她那么笨,怎么可能当医生?”
宋听荷听二哥嫌弃她笨,委屈地嘟起了嘴,傅听夏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听荷可以给大哥当护士。”
“我给大哥当胡士。”宋听荷挺起小胸脯反驳自己的二哥,她不明白什么是护士,但也知道傅听夏是站在自己的一边。
宋大力将宋听荷一拎瞧不起地道:“大哥可是要当骨科大夫的,你这细胳膊细腿能给骨科大夫当护士吗?”
宋听荷的梦想还没抱多久就飞了,又一脸委屈看着傅听夏。
傅听夏笑了,接过宋听荷把她抱着放在炕上道:“不怕,大哥不当骨科大夫,大哥以后会当……嗯,就当一名心脏外科大夫好了。”
宋大力有些不解,当名骨科大夫不一直是大哥的夙愿吗?
“大,大哥,你怎么不当骨科大夫了?”
傅听夏低头将书包里的书都抽出来,在书桌整齐地摆放好,微笑道:“哦……我听说心外更难一点。”
宋大力瘪着嘴:“大哥,你说话真是让人受伤。”
傅听夏转过头去,笑着用手指弹了一下宋大力的前额:“好好读书,二弟!”
宋听荷这个时候已经偷偷将糖放到了嘴里,听到这里开心地咧嘴,露出了里面咖啡色的小牙:“二哥是个大笨蛋!”
“你这个偷糖吃的小老鼠!”宋大力佯装了个扑过去的鬼脸,宋听荷连声尖叫,三人笑成一团。
门外传来了叫声:“大力,听夏,都在家吧!”
屋内的的笑声戛然而止,傅听夏与宋大力对视了一眼,两人走出屋子,门外站了个中年的男子,背着手打量着院子里的柴禾堆,他的后面是个戴眼镜的削瘦年青人,脸上满是倨傲。
“大伯!建民堂哥。”傅听夏喊了一声。
如果是放在过去,他根本不愿意理睬这个便宜大伯,更加不愿意理会宋建民这个便宜堂哥。
这个大伯欺诈了他们全家好多年,有什么好用的,好吃的从来都不放过,甚至连母亲生病的时候用来滋补的鸡汤都会被他们端走。
而这个宋建民更是在几年之后会跟他上一个医科大学,当傅家那些人的走狗,害得自己无处容身。
傅听夏总是在想,没有宋建民全家,也许他的母亲就不会那么早的抑郁而终。
只要想到这个,傅听夏就觉得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抬起头脸上露出微笑又重复了一遍:“大伯,建民堂哥,有什么事吗?”
宋庆国大概没想到一向孤僻不爱说话的傅听夏今天会这么客气,咳嗽了一下道:“哦,建民今年高考,他自觉考得不错,你奶奶想先办一桌家宴咱们自家人提前庆祝庆祝!明天晚上过来吃饭,提前跟你爹说一声,免得他跑矿上去老晚才回来。”
什么考的不错,傅听夏的心里冷笑了一声,宋建民重考了整整五年才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而跟他一起考进了京都医科大学,这当中为了他的高考费,奶奶不知道多少次闹上门来,甚至不让自己的母亲去医院看病。
只是大伯一家一向吝啬成性,怎么会突然转性来请他们吃饭的,傅听夏嘴里应付道:“好的,我们到时会去的。”
宋建民一脸鄙视地道:“那天乡长也会来,我爸爸是存心给你介绍的,收拾收拾别太丢人。”
乡长的娘就住在他们的村,因此乡长隔三五岔会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对宋建民特别看得上眼,据说是当女婿陪养的,这才是宋建民能在县高中占了五年高考名额的缘故,也是宋庆国父子最以为了不得的依仗。
宋庆国指了指院里的柴禾:“大力,给你嫂娘送点柴禾过去,做饭不够烧。”
“你家不是有气吗?”宋大力不满地道。
“你知道烧一桌饭要用多少气,一罐气又要多少钱,年纪轻轻的张口就来,你爹,你老师怎么教育你的?我要好好的跟他们谈一谈,大力你最近是有一点问题。”
宋大力听得头皮发麻,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送过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