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教官走上车,手电筒在林峰的脸上晃过,林峰偏头眯起了眼。
“怎么一个人在车上坐着?不下去闹闹?”
“有点儿累。”林峰笑了笑。
“还行嘛,我看大家都很有力气,你就动不了了?”扎西教官坐下,手肘撑在了腿上,倾着身打量林峰。
“我说,教官,你别拿手电筒晃我好不?”林峰抬手按住手电筒,“是不是有事儿和我说?”
“没事儿,就是上来看看,这个时候还有谁猫在车里。你继续,继续猫啊。”说着,扎西教官站起了身,临下车的时候又扭头看了一眼林峰,见对方完全没有动弹的意向,于是几个跨步又冲了回去,抬手在林峰的脑袋上打了一下,手臂一划,指着窗外,“年纪轻轻的,装什么深沉你,给我下去,没叫集合不准上车。”
林峰挑眉,微微张开嘴,半响,一口叹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个,“是。”
闹!?
能闹什么??
经过最初的兴奋,林峰下车那会儿大家都又累又疲的只想找个地方歇歇,一双双绿眼都瞄上了林峰身后的车子,蠢蠢欲动。
扎西教官站起身,双手一压,一句话阻断了大家的臆想,“原地休息!”
什么叫原地休息?
就是你哪儿也别想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命令就好。
扎西教官站在前面开始叫人。
“噗哥,小达瓦,带上几个人去军卡上面把空的油桶抱下来。”
“黄林,你找上几个去把军卡上面的两个笼子拎下来,小心点儿,吓到我的鸡和兔子整死你!”
“珠玛,你们寝室的去拿油,把火升了,顺便再架上三个篝火,会不会?会?那行!。”
“林峰,带着你的人分鸡,一个寝室一只。”
“对了,珠玛,你顺便去把兔子分了。”
“还有,那个谁谁谁。”扎西一时想不起名字,只能叉着腰指着一个人的鼻子大吼,“你们负责打扫战场。”
叫不出名字的学员莫名的委屈,尤其还要扫地,苦着一张脸看向了四周的人。
“那谁谁谁,张宏良是吧,苦什么苦,所有没安排到任务的全部负责打扫战场。”然后手臂一挥,扫过叫过名字的几个人,霸气十足的开吼,“都磨叽什么呢你们!?”
顿时,被点到名得学员以及同寝室的全部撒丫子跑开,奔向目的地,乱中有序的开始了正式的野外生存实践。
当然,这些都是准备好的东西,说起来也算不上是实践,最主要锻炼的还是杀鸡,是的,第一次拉练的同时让这些新学员们见见血。
从军校毕业的兵,连只鸡都不敢杀,说出去也惹人笑话。
杀鸡这种东西对于少数民族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杀牛杀羊杀猪,早在家里练得手到擒来,杀鸡这种小事又有什么难得?
可是城市里的孩子有多少会自己动手的?卖鱼的地方直接处理好给你,要鱼块要鱼片都可以点,卖鸡鸭的地方隔壁就是处理场,拿到手里的时候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块都给你剁好。
于是许多学员将活鸡拿到手里都是一筹莫展的互相望着,然后扭头偷学。
林峰当然会杀鸡,虽然那时候他们训练用的是兔子,但是这不妨碍他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再说了,上辈子自己也没少处理过这类东西。
不过,林峰拎着鸡翅膀递到了三海面前,两个字,“你来!”
三海掏出万用军刀接过了鸡,刀刃在鸡脖子上来回比划了几次,看着手里的大公鸡那望过来可怜兮兮的眼神,一时却下不了手。
林峰蹲下去,手指在鸡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先把这里的毛拔了才能下刀。”
“哦。”三海伸手拔掉一撮鸡毛,大公鸡大力的扑腾了一下,三海下意识的想要甩出去,却被林峰给瞪了回来。
林峰说,“你得把鸡冠子给抓住。”
龚均跃跃欲试的伸手,“我来吧。”
林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人海爷自尊心可是高着呢,这鸡要是交到别人的手里,可就是‘我不行’这三个字了,双眼一瞪,眉头一夹,“去去去,瞎参合什么,回头别让鸡把你给啄了,你原地给我好好的坐着,起一脚大泡了还瞎折腾,甄松呢?”
龚均乖巧的哦了一声,一屁股做在了地上,“找热水去了。”
海爷点头,低头开始和鸡继续较劲,林峰看他折腾两下就要看自己一眼,于是拍屁股直接起了身,说:“我去找甄松。”
整个二大队集合的营地里架起了六个大油桶,里面放着干得木材浇上了油,木材噼啪的响烧得正浓,地上也零零散散的用木炭架起了篝火,将整个营地照得半天红。
很多人围绕在篝火边等水开,他们用的是军用的绿色铁饭盒烧水,直接放在靠近火堆的地方,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水烧开,现在只需要默默的等着就好。唯一麻烦的是等回去后要将饭盒外面的污渍刷出来,虽然不太现实,但是也之前漂亮整洁的外表多出了一种磨砺后的沧桑感。
用三海的话形容,特爷们儿!
林峰一路看着各组进度,一路寻找甄松,发现脚下有不少篝火燃烧后的痕迹,想必这里是昆陆野外拉练的一个定点训练区域,在这之前有不少的学员在这里练习过。
其实甄松在寝室里的存在感很低,不太爱说话,而且经常会消失,林峰找到他的时候,甄松正坐在一个篝火边和人吹牛,橘红色的篝火映照在脸上带着明朗的笑,他的前面摆了4个饭盒,隐约有着细小的气泡漂浮上来。
甄松看到林峰过来,于是笑了笑,往旁边坐了一点,让出了半个屁股,扭头继续和身边的同学说着之前的话题。
林峰看了一眼甄松,然后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吉珠嘎玛身上,最后双眼顺着珠玛的位置看向了火堆,火堆边上一共密密麻麻的摆放了2 来个铁饭盒,珠玛身前的饭盒都在烧水,只有一个里面似乎煮着东西,水色泛白还带着油,凝目看过去也不知道煮的什么,不过在这满场子烟熏缭绕的血腥气息里,倒也飘出一股幽香。
林峰走过去坐了下来,耳边听到甄松对身边的人讲诉野外生存的知识,然后视线与吉珠嘎玛对在了一起,退了戾气的男人显得很静谧,橘色的火光跳跃在脸上,笔挺的鼻梁分隔出明和暗,画出暧昧的剪影。
视线匆匆一扫,便错开,两个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交谈,甚至,要不要和对方交谈。
对于林峰来说,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和吉珠嘎玛的仇恨都结得莫名其妙,仿佛冥冥之中有只大手在来回的拨弄,让他们的仇恨不断的升级,直至无法挽回。
这辈子先不说,林峰还记得,上辈子刚去猎鹰选训队的时候,从军校出来,又在部队呆过两年的自己早就习惯了视战友如亲人,真心对待每一名战友,因为当时猎鹰选择的士兵主要是出身于西南军区的侦察兵,从老部队到新部队,面对陌生的环境和超强度的训练自然是愈加的亲密,反而是他们这些从别的军区过来的人零散了一些,像是找不到根一样的只和自己寝室的聊聊。
当然,自己和那些被挖角过来的军人们自然也会抱成一团,但是这种情况本来就是暂时的,一旦名单确认下来,大家成为队友,很自然的就会融入到一起,所以同批的人不是没有想过怎么改善双方的关系。
他还记得,自己因为长期在外地,一回川脚下不停的就进了猎鹰选训队,思念儿子的母亲好几次托人带了做好的汤汤水水给自己,大多数自己都没喝,送给了吉珠嘎玛他们,就是希望这种隔阂快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