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锦冲着认识不认识的人微笑,从侍者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杯酒,走到亲生母亲面前,敬她,轻声说:“妈妈,祝您越来越年轻。我今天是专门回来参加您寿宴的呢。”
牧夫人与她轻轻碰碰杯子,对于这个成年后才被找回的女儿,又多年不在身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多的爱心,只尽到了母亲的责任,做出表面上的亲昵,“锦,你回来就好,以后不走了吧?”
“不走了。”牧锦垂下了眼皮,乖顺无比。虽然已经30岁了,她依旧显得很年轻,皮肤状态极好。
这次回来,她想重新面对自己的生活。她不愿再躲避下去了,人总得对自己好一点,不是吗?
旁边的路夫人——也就是她婆婆,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你和仕铭结婚也五年了,该要个孩子了。”
话说得很温和慈爱,但眼里却毫无温度,而且掐得牧锦的手很疼——这个婆婆从来就没喜欢过她,言语上的冷暴力甚至比丈夫给得都多。尽管极其讨厌牧锦,但毕竟牧锦身上才真正流着牧家的血液,所以路夫人只能让儿子娶了她。
牧锦微微蹙眉,不适地将手抽了出来,“这得看路仕铭的意思。”
路夫人面露不悦之色。
“牧小姐,哦哦,不对,路少夫人,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你不表示表示吗?”一个穿紧身旗袍的半老徐娘用手中的扇子遮着嘴角笑着,“你去了法国呆了这么长时间,才刚回来,有没有带什么生日礼物让我们观看一二?”
牧锦抿嘴,“我并没有带什么礼物,不过,我确实准备了一份心意。妈妈,我想为您弹奏一曲钢琴,可以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周遭的豪门太太小姐们都不敢相信她说的话,有的还捂嘴偷笑了起来。
牧锦是个什么样的水平,她们当年都是看在眼里的,连华国的国语都说得不地道,谈论的话题什么都不懂,外语更是一窍不通,更别提美术和音乐这样的艺术项目了。
她可是整个安市豪门的反面教材,自她回归牧家之后,上流社会的家庭教训不听话的孩子,都爱说:“难道你以后想要变成牧家的牧锦那样吗?不学无术,粗陋不堪!”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然说想在母亲的生日宴上,送母亲一支钢琴曲?简直是贻笑大方!在场那么多从几岁起就学琴的小姐们,都还没说出这种话呢!
牧夫人也有些不太乐意,勉强笑道:“女儿,你的心意妈妈知道了……”
“妈妈放心,我不会给您添乱的。”牧锦神色有些黯淡,但依然坚持。
牧夫人不忍让女儿难堪,只得点头同意了。
她身边的豪门太太们却都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当然也有同情牧夫人的。因为她们可不会相信,区区五年时间,就能让一个粗俗的土包子练出一手好钢琴。
所以,当大厅里的黑色钢琴传来流畅的音乐声时,这些夫人小姐都愣住了。
不过,仔细辨认之后,她们的表情如释重负。虽然听起来还不错,但是不够婉转、不够悠扬、不够行云流水、不是顶级钢琴师弹奏的风格……
对于一个成年之后才学钢琴的女人来说,却是够了。
牧夫人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显得有些欣慰。看来,这个女儿也不是一无可取之处。
“呵呵呵,我可不懂什么钢琴,不过牧小姐,不,路少夫人还是挺用功的。”刚才那位旗袍妇人又说话了,“……哎呀,我想起来了,我女儿八岁的时候,就曾经弹钢琴给我庆祝生日呢。”说着,她吃吃的笑起来。
言下之意,牧锦的心意太简单幼稚了些。
小姐们暗笑。
牧夫人的脸色又变得僵硬。
这些话,认真弹着钢琴的牧锦并不知道,她微微扬起修长的脖颈,随着音乐声缓缓摆动。尽管她的钢琴还不成熟,但她依然享受这种音乐氛围。
就在钢琴曲快要结束的时候,牧锦的眼神不小心瞟到,在三楼的栏杆边,一对男女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
见到这两人的一刻,牧锦方寸大乱,立刻弹错了一个音。
接着,她分明听见,太太小姐们所在的区域里,嘤嘤嗡嗡的议论声变大了,夹杂着各种不客气的笑声。
牧锦用力咬唇,竭力平静自己的心境,坚持将整首曲子表演完毕。
大厅里只有稀稀疏疏的掌声,来自一些真正的老绅士和几位心态平和的夫人小姐。
牧锦站起,匆匆鞠了一躬,抬头一瞧,那对男女的身影相拥着离开了栏杆。她想了想,往楼梯走去。
中途遇见了几个以前认识的人,善意地跟她打着招呼。
两位青年男子站在楼梯旁,正在聊着什么收购案。其中一位面容十分英俊,却嫌弃地看向她,“哟,是表妹呀,终于舍得回来了?你出去那么久,就学会了刚才那种半吊子的钢琴么?”
这人是牧锦的表哥,从她回到牧家就跟她不对盘,牧锦无心与他纠缠,只轻轻点头,也不叫表哥,只唤:“裴少。”
裴表哥哼了一声。
另一位身材稍高,见到牧锦,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打个招呼。他有一双深邃的凤眸,剑眉高鼻,黑发如夜,面容俊朗。
“顾少。”牧锦点点头。
这位顾少看着她上楼的背影,似想到什么,仰头望了望楼上,蹙起了剑眉。
第2章 情知起2
牧锦在三楼的大露台边看见了那对男女,但是他们交谈的内容,却令她停下了脚步。
女人娇柔地哭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已经30岁了,你看看这个圈子里,还有哪个女人这个年龄还不结婚?你要我等你,我怎么等……”
男人安慰着她,“你放心,牧锦已经回来了,我会跟她提离婚的事情,只要我离婚了,一定马上就娶你。”
“你算了吧。”那女子的声音十分娇嗲,“你跟她离婚,那么路家和牧家的合作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手吗?爸爸妈妈,还有你的爸爸妈妈,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不同意?”男人隐隐愤怒,“当年我明明爱的是你,他们却不顾我的意愿,拿该死的血缘关系论来逼迫我,非要我娶那个粗俗的女人!后来呢,你不是依然在牧家住着,牧先生和牧夫人不是一样将你当成亲生女儿吗?如果我娶的是你,牧家和路家当然能够照旧合作,有什么不同?”
“嘤嘤嘤……”女人啜泣着,“仕铭……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告诉你,其实裴御东已经跟我表示过,让我跟了他,可是,我、我不愿意。”
男人大怒,“他是你表哥,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跟他又不是真的表兄妹……”女人的声音显得很落寞,“要是他愿意给我一个名分,我又为什么不能答应。”
男人呼哧呼哧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