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季疏鼻子差点没气歪。这拿他京兆尹府当自己府上花园的殷家公子,满京城除了殷侯府上那位,就没二家了,若是有其他姓殷的人家,也绝不敢就这般大摇大摆的上门。
自从那件事上逼他做了决断,成了泽王一脉,冯季疏觉得自己以往的好运,就彻底消失了,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厄运。
这厄运的带来者,就是那位泽王身边的伴读,殷七公子。
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可有一肚子坏水。偏偏看上去却是一派温润大家公子的样子,别人眼里的好少年,皇上口中的忠良之后,太后嘴里的如玉儿郎。
可是在冯季疏眼里,殷若飞不愧是姓殷的,太他奶奶的阴了!这简直不是人,就是个小狐狸,小狐狸精!
这两年他肚子里的苦水简直倒不完,偏还没地方去倒。好不容易趁着喝醉拉着岳父的手好好倾诉一番,岳父却轻斥他,殷小侯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不是那样的人!他简直不是人。
这几年威逼利诱让他帮他干了多少事,攥在对方手里的把柄简直是越来越多,多到他都麻木了。偏偏对方次次笑脸相迎,几句话拍得他心里麻酥酥爽得很,转眼又被对方压榨一番。
冯季疏简直能想象,自己老了的时候,会不会被对方用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冯季疏还没吩咐人请殷若飞进来,殷若飞已经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他和冯季疏这几年一直打交道,也算是老朋友了。那些下人早就认识他了,也知道自家老爷拿这位小爷没辙,是以他要进来,这些人也不好太拦着。
“冯大人!”殷若飞进门就拱手,脸上笑的十分灿烂。看到冯季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也不生气,看看他面前的菜肴,嘿嘿一笑,“冯大哥今天没吃饱啊?真是招待不周,小弟十分愧疚。那个谁,给我盛碗饭,我陪大哥吃一碗,赎赎罪。”殷若飞看冯季疏不想搭理他,自动将大人称呼转成了大哥。
旁边的小厮偷偷瞄了冯季疏一眼,还是给殷若飞盛了一满碗饭。
殷若飞毫不客气的坐下,拿起筷子朝着冯季疏最爱的回锅肉就是一筷子。沾满了红色豆瓣辣酱的五花肉片肥而不腻,吃到嘴里那真是又香又辣又油,实在是美味无比。
“冯大哥家里的厨子真是好手艺,这菜小弟是百吃不厌。”殷若飞接连几口,都朝着回锅肉下手,眼见那盘子里的肉迅速的减少,冯季疏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什么事!”这回锅肉是他的最爱,本来还打算美美吃上一顿,这转眼就少了半盘子,让他怎么活。而且这小子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坐下就吃!
“大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殷若飞感情真挚的说着,手上的筷子却快速绕过冯季疏的筷子,又是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落入口中。
冯季疏捂着了胸口,他可怜的肉!
“什么都答应你,快点说。”冯季疏飞快的妥协,最终结果怎么都得让对方使唤,还不如及早投降,还能保住他的肉。
“冯大哥你说什么啊,我只是担心你今天没吃好,特意过来陪陪你的。”殷若飞瞪大无辜的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甭提多纯净了,可是冯季疏知道,这全都是假象啊,假象!
“少废话。”冯季疏怒了,伸手端起回锅肉,“快说,不说把你打出去!”
“冯大哥你这两年真是越来越暴力了。”殷若飞叹息一声,放下了筷子。
冯季疏嘴唇哆嗦,“到底什么事。”
殷若飞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还有一份画像,“冯大哥帮我找找这个人吧,势必要找出他的存在。”殷若飞将画像给了冯季疏,看着他看着那张纸和那副画像,转头端起碗又吃了起来。
今天大哥成亲,他也没顾得上好好吃饭,到底是京兆尹府上的厨子,这手艺真不赖。也难怪冯季疏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实际上却是个吃货,尤其口味重偏好咸辣。
放过了回锅肉,殷若飞转头向其他几道菜发起攻势,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
“这是什么人?这女的……”冯季疏说话擅长留一半。
“是我殷家不争气的女儿,这件事还是有劳冯大哥了。”殷若飞正色道,“这事还请冯大哥保密。”
冯季疏看了殷若飞一眼没开口。
“既然事情说完了,小弟就不多待了。冯大哥,饭菜快冷了,赶紧吃吧。”殷若飞笑着站起身,“这厨子真是不错,若是冯大哥不介意,回头小弟倒想请他去泽王府里掌勺几日。冯大哥,告辞了。”
殷若飞头也不回的走了,冯季疏这才琢磨过味来,这小子,居然拿厨子威胁他不许说出去!
冯季疏一脸纠结,好不容易抓着殷若飞一个小辫子,到底要不要威胁他?可是那厨子……算了,这小子手段层出不穷,还是不惹为妙!
冯季疏是聪明人,又掌控着京城治安,对京城的地形最是熟悉,有他出手最好不过。
殷若飞也不上马,只让小厮牵着马跟在身后,自己则在街上缓缓而行。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殷若飞心里却不似脸上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泽王有心事,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心事越发重了,有时候他半夜都会听到泽王那边起身,烛光久久不息,可见对方是难以入睡。
可是他试着询问了几次,却都被泽王转移了话题,总而言之,就是不肯跟他说。
容靖泽啊容靖泽,到底你有什么心事啊,为什么就不肯说呢。
“你带着马回去吧,我出去逛逛。”殷若飞心里烦躁,倒不是为了瑞馨的事,这瑞馨的命运已经注定了,翻不出个天去。他担心的是那未知的命运。
当年被赶出去的日子早已经过去,命运已经改变,而相对他的改变,其他人的命运也有了不少的变化。
可是现在的命运,是他所不熟悉的,他总感觉着,似乎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无法承担住的大事。
叹息一声,殷若飞穿着小路准备回泽王府。他今天本来是打算住在侯府的,但是出了这档子事,他势必要到京兆尹府走一趟。可是出来了,他就不想回去了。
镇江侯府对他来说,还没有泽王府的归属感强,他有时候觉得,他和泽王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比其他人都要长,好似从生命一开始,两人就已经在一起了。
路边有个小酒馆,殷若飞忽然有了酒兴,摸摸身上荷包还在,也就走了进去。
这间小酒馆并不很大,堂里不过三五张旧桌子。跑堂看到这位衣着讲究的客人走进来,也是一愣。打他们开酒馆到现在,也鲜少将这样打扮的客人上门。
“来一壶酒,几个小菜。”殷若飞招招手,随便寻了张空桌坐下。
这张桌子在墙角,能够看到外面,不过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虽然酒馆里掌了油灯,依然是有些昏暗。
不多时几碟小菜就上来了,同时还有一壶老酒。看着殷若飞的衣着打扮,这菜也是挑了厨子几道拿手的菜,免得被嫌弃了。
殷若飞刚刚吃了一碗饭,倒也不是特别饿,吃着小菜味道不错,也就慢慢喝了起来。
这酒没喝几口,门外又进来一个客人,不过不是吃饭的,而是打酒的。
“掌柜的,打二两酒。”殷若飞猛地抬头,这声音很是耳熟。
门口一个高瘦的男子提着个酒壶,正和掌柜地说着话。
“殷大官人今天心情不错啊,可是赚了大钱?”掌柜的看起来和这个人很是熟悉,一边用酒杓舀酒让男人拿来的酒壶里灌,一边和他搭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