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氏果真给他生了个妹妹,杨鸿十分宝贝。可是没想到,这个妹妹比弟弟还要淘气、顽劣。可是杨鸿一点也不嫌妹妹,还是十分宝贝她。
杨雁回刚出生那几年,是没有名字的。家里人最初不过是“丑儿”啊“妮儿”啊的叫她。村里很多小闺女,都是被人叫着这样的小名长大的。
有一年,正逢着春暖花开的时节,杨鸿说,去岁腊月时,妹妹都过了四岁生辰了,也该有个像样的名字才好。
杨崎只当这是儿子无心的一句话,便随口问道:“那你说咱家丑儿叫个什么名儿好呢?”
杨鸿抬着小脑袋想了一想,只见蓝汪汪的天空上,白云悠然,大雁北归。他便指着群雁说:“就叫雁回吧。”
雁回?杨崎道:“这个名儿听着倒是不难听,也正和了鸟字辈,那就这么叫吧。”
从此,杨家的小丑儿才算是有大名了。
杨雁回如今想想,甚是感激大哥哥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儿。没让自己被随便塞个桃花、梨花、杏花、三丫之类的名儿,从小叫到大。
现如今,她还是很感激杨鸿。
这世道,女儿家命贱。便是养尊处优的高门小姐,往往也难逃被父兄当做棋子的命运。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还有被远嫁和亲的。政治联姻更是寻常事。
杨鸿看似让她吃亏了,实则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压根没动过借着这个漂亮妹子攀高门的心思。若他有那么一丝丝想法,也不会应庄大爷应得那么痛快,还反过来说服心存顾虑的父母幼弟。
他虽擅自替她做了两回主张,但还不是小心翼翼来哄她开心了?生怕她有一丝丝不高兴了。
只听杨鸿又笑道:“你才多大,话说得好像历尽沧桑。”
杨雁回便道:“不用历尽沧桑。我只看看杜家,看看大伯家,再看看镇日里为了谁养老娘争来吵去的二狗家和三剩家,便知晓这些道理了。”
杨鸿打量妹妹一眼。明明她伤好后,平日里也是活泼泼的讨人喜欢,可如今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刺绣,怎么就不像以前的那个雁回了呢?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杨鸿脑海里,忽然便跳出这么一句话,虽然这话出自兵法。
杨雁回忽又朝他调皮的眨眨眼,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学刺绣,娘再去秦府时,我也会跟着过去,我会讨秦家老太太欢心的。”
杨鸿给她一语道破心思,忽然间就跟个害了羞的大姑娘一般红了脸。
是的,他不甘心终老乡野,他要居庙堂之高,施展一番抱负!
可是除了一个天生就适合读书的头脑和勤奋好读之外,他什么助力都没有。
若是能跟秦家的老太太说上话,日后虽然未必有用,但总好过连个话都说不上。是以,他才想着法儿劝父亲同意母亲接了这差事。
只是要靠着母亲辛勤刺绣换来这么一点点微乎其微,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借得上的助力,他颇觉不好意思。
杨雁回看他如此,便笑道:“大哥不必觉得不好意思。《礼记·大学》里说,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志向是好事。我做妹妹的,自当全力助你。”顺便,也帮自己。
杨鸿又怔住了。这真的是他的妹妹吗?这是杨雁回能说出来的话吗?
杨雁回却是心道,若是爹娘和二哥有什么心愿,她也会全力助他们的。
她白白得了人家这么多疼爱,心中有愧,却又不敢将实情相告,唯有以真心相待,方不负了这一世亲缘。
☆、第30章 婉转相劝
“雁回。”门外有人柔声唤了杨雁回的名字。
却是庄秀云母女来了。此时的庄秀云已是憔悴不堪,半分不见往日的明媚鲜妍。
村里的媳妇们嘴快,才半天不到的工夫,杨雁回再次被摔伤的事就传遍了全村。庄氏母女听说此事后,便赶来看雁回。
秀云进得杨雁回屋中时,眼睛还是红的,显是刚刚才哭过。看来她已在闵氏那里,听到了那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杨鸿和杨雁回这边,却是一点声儿也没听到,可见她是怎样克制自己的。
杨雁回忙招呼她母女二人坐下,杨鸿很识趣的退开床边,起身问庄大娘好。
庄秀云坐到绣床边上,瞧着雁回的模样,甚是心疼,蹙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怪杨鹤那个混小子。”
杨雁回好似没看到她眼角的泪痕,只是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伤,如今二哥都快成全家的罪人了。爹娘教训过了不算,于妈妈、何妈妈也说了他。如今姐姐也要说他。我看他改明儿都不敢出街门了。村里的长辈见到了,还不都得训他一顿才好。”
庄氏母女没心情说笑,听杨雁回故意说俏皮话,都只是应景的咧咧唇角。
杨雁回见她二人如此,一个想法从心头转过,便又道:“秀云姐,我今儿个才又去上学,便听到了一宗趣事,我给你说说吧。”
庄秀云温声笑道:“往常都是你缠着我说故事,现在你到有故事给我讲讲了?”
因怜她受了伤,庄秀云虽然兴致缺缺,但还是依着她道:“那你也给我们说说。”
杨雁回便装模作样讲了起来:“说是前些日子,京里有个独自出远门做生意的人,在回家的船上,竟发现他的娘子与人通奸。”
庄秀云奇道:“不是说独自出远门么?这是如何发现的?”
杨雁回便解释道:“那生意人在船上结识了个友人,二人把盏言欢。那友人便在酒后向这个生意人说,他在京里认识了一个独守空房的小媳妇,自己如何如何的爱那小媳妇,那小媳妇也愿同自己一同逃去。只是自己还没有安排好落脚之处,便让那小媳妇再等等。他回乡选好了落脚之处,再悄悄来接那小媳妇一同逃去。生意人原本只当个笑话听,结果那友人酒后发热,便解了外衣,露出里头的汗衫。那生意人一看,这不是自己的汗衫么?方知友人口中的小媳妇是他的娘子。”
庄秀云母女都被这事给吓到了。
庄秀云心中一紧,问道:“那……那后来呢?那生意人岂不是要将她的娘子打个半死?”
打个半死还不算,只怕还要开祠堂审那女子,当着族人的面再拷打她。最后不是将她沉塘,就是要逼她自尽。
哎,如此耐不住寂寞,与人通奸还被丈夫发现,能有什么好下场?
杨雁回便摇了摇头,故作高深道:“若是如你说的那般,这也就不算是一宗有趣的新鲜事了。奇就奇在,那生意人回家后,只是哄着他娘子回娘家住几日,却又悄悄留了一封休书给了送他娘子回岳家的婆子,让婆子将休书交给了他的岳父岳母。就这么悄悄的休了妻。”
庄秀云呆了半晌,这才轻声道:“如此……也算厚道了。没有将他娘子做的丑事张扬出去,也算是给双方留了面子。那小媳妇好糊涂呀。这样好的丈夫,却不知珍惜。”
杨雁回却道:“倒是那个男人觉得自己不好,贪图蝇头小利,撇下娘子在家,独自出门那许多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