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之吩咐人解开了苏长卿,然後将他扶到了椅子上,等候著苏重墨的御驾。
林安陪同著苏重墨前来,一路上他介绍起了近日苏长卿的状况。
“上皇心怀不忿,饮食少进,已是消瘦了许多。”
“是吗……”
苏长卿的脾气苏重墨倒是知晓的,所以对於林安所说倒也是不曾质疑。只是他想起苏长卿素有胃疾,心中隐隐有了些担心。
自己小时候那麽依恋苏长卿,也曾发誓要好好孝顺对方,可现在……
苏重墨微微低下了头,他现在已经这麽大了,所面对的世间也不是如幼时那般,人生有多少无奈,他已然明了。
第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苏长卿,苏重墨就感到对方真的是瘦了。
他快步上前,神色忐忑地缓缓跪在了苏长卿脚下,以恭敬的语气说道,“孩儿见过父皇。”
苏长卿的眉微微一挑,张了张嘴,纵然满腹的辛酸与悲愤却是不能说出。
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让林安找到对他们父子不利的借口,只好转开了头不去看这个朝思暮想的儿子。
苏重墨跪了片刻,不见苏长卿说话,心道对方终究是怨恨自己,便自行站了起来。
“父皇,暮河大患,民情不稳,朕决意亲往巡抚,此去时日少则十数日,多则要到岁末才能回来。儿子此来,便是辞行。”
林安站在一旁,冷冷地注视著苏长卿,生怕对方会忽然做出什麽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业已准备好,只好苏长卿敢妄动,他拼得同归於尽,也要令这重华宫的卫士先行杀了对方。
苏长卿斜睨了苏重墨一眼,缓缓说道,“你现在是皇帝了,要做什麽,自去便是,何必来告诉我这个被囚於此的暴君!”
“父皇,孩儿知错!”
苏重墨惊愕於苏长卿忽然的反应,他自问自己所为对得起天下,却实实在在对不起这个曾那麽疼爱自己的父亲。
他再次跪了下去,无力地说道,“事到如今,孩儿已然做出背叛之举,怎敢求父皇您轻易原谅。只是,父皇您身体要紧,切莫因为怄气而自轻自贱。无论如何,您永远是孩儿心中最好的父亲。”
“哈……你的意思是我是一个好的父亲,却不是一个好的君王。所以,你要替天行道,怕我作恶,只好将我囚禁此处?你真是委屈得很,我的好儿子!”
苏长卿纵声一笑,嘶哑的声音像一柄钝刀狠狠插进了苏重墨的心里。
林安听出了苏长卿的话外之音,对方虽然是在责斥苏重墨,却也是在用亲情逼迫对方给他更多的自由,这一招倒是用的颇有欲擒故纵之感。
他知道苏重墨对他放心不下,所以他也在赌他们父子之间的亲情到底有多深。
林安走到苏重墨身後,冷眼望著苏长卿,薄唇微微动了动───记住你说过的话。
果然,苏重墨听了苏长卿这番话後,内心悔愧交加,但他此时的确不敢轻易放苏长卿自由之身,只是作为儿子,他也不忍心老父继续憔悴下去。
“父皇,如今局势未定,儿臣不得不请您在重华宫稍作休息,待日後大局一定,我便予您自由。或是……儿臣搬来陪您也好!”
“你去吧。”
苏长卿嘴角多了抹苦涩的笑意,他无力地将头靠在椅背上,内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在儿子的心中真的比不上这江山百姓吗?但是父子之情又如何能轻易放下……
他好不容易得到重生一次的机会,绝不能就这样白白错失。
“魏公公。”苏重墨见苏长卿一脸反常的漠然,情知自己是深深伤了他的心。
他唤来在一旁伺立的魏明之,低声吩咐道,“日後父皇在此处一切供奉如前,他想要什麽,想吃什麽,甚至想见什麽人,只要太傅认为恰当,皆要为父皇好好安排,听明白了吗?”
苏重墨的言下之意,这重华宫在他离开之後便是完全交在了魏明之与林安手中。
他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两个一早便追随他父皇的忠臣绝对会好好侍奉这位旧日的主人。
“父皇,您可还有异议?”
现在不管是苏重墨的势力,还是自己隐藏在外的暗卫势力都无法与林安抗衡,苏长卿很清楚这一点。
他抬起头,果然看到林安依旧用警告的目光盯著自己,示意自己不要多话。
“太傅与魏常侍乃朕之旧人,自然会照顾妥帖。既然是吾儿要拘禁朕与此,朕也无话可说。去吧,去做一个仁君,大胤天下绝不可落於旁人之手!”
林安此时快步上前,重重拜在了苏长卿脚下。
“老臣自当殚精竭虑辅佐陛下,永固大胤,不负上皇知遇之恩。”
林安的右手就那麽撑在地上,残缺了一只小指的手突兀地让人感到阴森。
苏长卿郁愤的目光缓缓落了下来,正对上林安微含笑意的眼神,魏明之不动声色地垂手站在苏长卿身旁,平静的眼神里波澜不起。
“哈!哈哈哈哈……”
嘶哑的笑声让所有人的都想起了暴君在位时的嚣狂,但是这笑声渐渐弱了下去,尾音消解时竟似叹息。
(8鲜币)三十一 兰字间调教之阉狗
苏重墨已同林安离开了,重华宫内又恢复了素日的沈闷。
魏明之上前一把扶住苏长卿,将他交托到了两名黑衣侍卫的手里。
侍卫将他的手臂重重扭住,以黑色的龙纹缎带捆绑在身後,然後将他抬到床上用被子裹紧。
苏长卿知道他们这是又要带自己去地宫了,苏重墨离宫之後,想必他们会更加放肆才是。
“送他下去吧。”魏明之亲自替苏长卿绑上蒙眼黑布之後,这才跟在後面,一同下到地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