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受了太医医治,不过苏重墨身上的鞭伤仍未痊愈,每走一步,伤处摩擦著衣物都令他痛苦万分。
“罪臣见过陛下。”苏重墨走到重华宫时已是冷汗满面,他看了眼高高在上的苏长卿,屈膝跪了下去。
“父皇两个字你都不会叫了吗?!”
苏长卿见他言语之中依旧固执,顿时勃然大怒。
苏重墨静跪不语,只是抬头淡淡看了眼苏长卿,曾经,他在这个人怀中无比敬畏地唤他为爹,唤他为父亲,一直到唤他为父皇。但是今日,他已不能,也不愿再以儿子的身份称呼对方一声父皇。
“不知悔改!”
苏长卿猛地站起,目光瞥到了一旁已将准备妥当的杖刑器具之上,暂且收敛起自己的怒意,耐心地走到了苏重墨的身边。
“重墨吾儿,即便朕对所有人都冷酷无情,却不能对你冷酷无情,为父的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你这样做,是真要让朕断绝与你的父子之情吗?”
嘶哑的声音里带著沧桑与无奈,苏重墨的内心也难免为之打动。
他颤抖著双唇,很想再叫苏长卿一声父皇,也很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心中有多麽敬爱他,但同时,他又是那麽仇恨著这个夺去自己诸多色彩的父亲。
隔阂让他难以开口,已经犯下的逆天之罪亦让他心灰意冷。
苏重墨恭敬地拜伏在苏长卿面前,向他叩首谢罪,“陛下厚恩,罪臣愿来世再报。这一世,便请陛下忘记有过我这样的不孝子吧。”
“你!”
苏长卿怒目圆睁,他已经为了挽回两人之间的父子感情做出了诸多退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是敢拂逆他的意思!
“哈哈哈哈……我苏长卿一世枭雄,岂会因为区区一个小子乱了方寸?!哼,你乃此次谋逆的首恶元凶,如不对你严加惩治,何以震慑人心?你既不认错,那就别管朕无情。”
苏长卿拂袖转身,冷峻的面容上尽是杀意。
“从今日起,太子一天不认错,不服朕之天威,你们便每日赏他重杖十记,打死为止!”
旁边的侍卫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他们本也不相信苏长卿会轻易放过太子。
魏明之一听苏长卿此言,心中慌乱不堪,急急忙忙地想去劝解,“陛下……陛下啊……”
“住嘴,敢有求情者,与太子同罪!”
苏长卿坐回榻上,深深吸了口气,冷厉的目光紧盯著跪在下面的苏重墨。
对方的神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反倒是显得镇定冷静,他费力地站了起来,整冠理鬓,颇见风仪。
“整肃容冠,是为臣礼,谢陛下赐死。”
苏长卿沈默地看著已经长得这麽大的儿子,最後半眯起了眼,带著惜欢离开了此处。
八 求死不能
重杖之刑,若是一次打死还好,但是若每日反复杖刑,直至打死,委实算得上是酷刑了。
苏重墨是第一次受重杖之刑,最初的两天诚然疼痛万分,但是接下来,带著一身根本没时间复原的伤继续受刑这才是真正的令人痛彻心肺。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前後苏重墨已经被打了四十杖,他的臀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紫红色的伤口皮开肉绽,高高肿起,这个时候再往上面施刑,无疑是一种极端的折磨。
苏重墨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足够坚强的面对苏长卿给予自己的一切刑罚,但是当他浑身虚弱地被人再次捆绑在木凳上时,他发现自己的内心终究还是没那麽坚强。
太痛了,那滋味简直不是人受的。
他终於知道为什麽苏长卿会选择每日杖责十下的刑罚来逼迫他了,这的确是很有效的酷刑。
“太子,今日你可愿改变心思?”
监刑官照例弯腰询问苏重墨是否有悔改的意愿,他很清楚,苏重墨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
冷汗不断地从苏重墨的额上渗出,他颤抖著嘴唇,脑海中满是杖击在臀上所产生的剧痛。
再这样没完没了的打下去,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
“嗯?看来太子今日还是坚持己见,那麽便请受刑吧。“
监刑官见苏重墨神色恍惚地考虑了半晌,依旧不愿作答,只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为了防止苏重墨因为剧痛而中途咬舌,他往对方嘴里绑上了木枷,然後这才点头令人施刑。
黝黑的木杖沈闷地落在苏重墨已经血肉模糊的臀上,刹那的剧情让苏重墨浑身颤抖,双目圆睁,被勒住的口中也发出了难以隐忍的痛呼。
“呜呜!”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汗水更是湿透了全身,苏重墨竭力地挣扎著被牢牢捆绑的身体,失态地痛哭了起来。
这还是苏长卿第一次来看苏重墨受刑,他知道,这个儿子嘴上怎麽倔强,但是又怎麽抵得过酷刑的折磨呢。
“啧啧,整肃仪冠,是为臣礼,但是太子,你现在这般狼狈的样子,还有丝毫仪容整肃吗?”
苏长卿负手走了过来,正在行刑的侍卫一惊,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苏重墨浑浑噩噩中猛然一惊,他已无力抬头,只能趴在凳子上轻声呻吟。
是啊,他怎麽会期望苏长卿会让自己轻易的死呢,对付敌人,他的父亲从来都是选择最残忍决绝的方式。
苏长卿走到苏重墨身边,瞥到对方身後那惨不忍睹的伤口,眉宇之间不经意地便是一皱。
“今日还有几下?”
“回禀陛下,今日还有四下杖刑。”
还有四下,但是每一下已经足以让苏重墨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