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絮絮低语,酒香袭人,封禛挥手将帷幔打落。
窗外月华折射着雪光,映出室内旖旎缠绵。
再睁眼时,天光乍亮,但枕边已然空空。
早膳时,甘露说,太子和王爷一早便策马出门,具体去何处,她是不知的,但交代过晚间会回府。
“一会儿我要出门回陈府去,已经和太子说过的。”陈婠随口道。
甘露想了想,点头,“奴婢随着送小主回去,但太子吩咐过,小主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陈婠一笑,“那是自然。”
瑞王府上下办事的效率十分可靠,并没耽搁一会,陈婠就已经到了上阳街。
“巷中路窄,加之太子此次微服出巡,不可声张,停在此处便可。”
打发走甘露一行人,陈婠步子极缓,待她们离去,忽而转了个方向,往城南走去。
她一袭狐裘棉裳,将浑身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很快便淹没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中。
犹记得城南有家回春堂药铺,药材种类齐全,且位置偏些,不易被人察觉。
行至半路,陈婠余光轻扫,发觉侧面的身影十分熟悉。
她刻意缓了几步,仔细一看,不免心惊。
虽然换作常服,但陈婠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太子妃宫中的芙衡。
一路尾随,发现芙衡去的也是回春堂。
陈婠始终垂着头,因为身量并不高,还好隐藏。
待芙衡走后,她才缓缓走到柜台前,拿出一方折得整齐的纸笺,“抓一副方子中的药材,磨成米分末包好。”
药铺老掌柜仔细瞧了瞧方子,“当归、山矛,还有黄芪…姑娘你这药方是何人所开?古怪的很。”
陈婠微微一笑,将足银搁在台面上,“家母有顽疾在身,求来的偏方。”
掌柜观她言行,想来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便不再多问。
陈婠似是闲谈,不经意地问起,“方才那位姑娘抓的甚么药?”
老掌柜见她不像是怀有歹心,便道,“寻常药材,生白附子,说是自己回去炒熟入药。”
“姑娘请去厅房稍待片刻。”药铺的小学徒将她引至厅房,想来磨药米分需要一段时间的功夫。
她低头坐着,双手交握在裙面上,心下却可以肯定,自己补汤中的生白附子,是太子妃动的手脚。
自己抓的这一味药,服食半月,便可以致滑脉之象,正好引蛇出洞。
这般沉思,她也并未在意,只觉得对面椅子上坐了一人,身形高大。
小学徒进来,“这位公子,您要的金创药包好了。”
那人沉声道了一句,“多谢。”
但正是这两个极寻常的字眼,听在陈婠耳中,无异于惊雷乍起。
她缓缓抬头,望向对面。
一张深邃的脸容,映入眼帘,山青色的寻常步袍,应是为了不引起注意。
陈婠只觉得呼吸都跟着局促起来,她想要低头掩饰,却已然来不及。
宇文瑾站起身来,沉步走到她身前,那几步路仿佛格外遥远。
“姑娘您的药包好了。”紧要关头,小学徒热情地送过来,目光却在两人身上流连。
陈婠将雪帽盖上,紧抱着药包便出了门。
她心中既惊又怕,那道山青色的身影似乎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怎么绕弯也甩不去。
左传右拐,就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
陈婠冷静下来回想,宇文瑾方才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头。
她猛然转身,宇文瑾已经停下脚步,半靠在青砖墙壁上,他的手正停在胸口处,微微喘息。
见陈婠目光投过来,不再逃离,宇文瑾这才深吸一口气道,“能不能过来帮我上药?我的右手,受伤了。”
陈婠立着不动,宇文瑾紧蹙着眉峰,斜侧过脸,勾唇一笑,“只因为他的一番话,你便将往日的情分都抹去了。他的话,你难道从不曾怀疑过么?”
陈婠缓缓走过去,“你说错了,我疏远你,和太子没有任何干系。我只是没想到你从头至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只是非常的失望。”
“呵…骗局…”他一说话似乎牵扯到伤口,眼角极浅地抽动了一下,“我的确是乌蒙人,两国交战数十年,你们中原人侵占我乌蒙多少大好河山…满口仁义,却是狼子野心。但扪心自问,我对你,又何时有过欺骗?”
陈婠拿过他手中金创药的瓶子,“走吧。”
宇文瑾不解地望着他,陈婠绷着脸,“总不好在此地上药吧?”
一层一层解开外衫,露出胸口尺余长的伤口,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宇文瑾始终闷声不语,锥心地疼,他也只是极轻地颤了几下。
陈婠手上十分细致,弄了大半日,总算处理干净。
除了胸口,还有右臂,只看这些伤口,便知道经历了如何的拼杀。
“你大哥可还好?”他低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陈婠。
陈婠点点头,将最后一层纱布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