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见那个最亲最亲的男子,让他唤醒自己的意志,给自己勇气。
而他此刻身在何处?是何心绪?
侯妈妈、蓝妈妈束手无策,面色逐渐发白。
羊水就快流尽,母子都有性命之危。
踌躇间,感觉到身后一股寒意趋近,回头看去,竟是袭朗。
男子进产房,大不吉。
只是没人敢出言阻止。
这个昨日才在别院怒杀睿王五百死士的男子,早已被看做了嗜血的魔——正如他此刻进产房,昨日在发妻临盆之际浴血成魔,亦是大不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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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朗趋近床榻期间,看到苍白虚弱得失去生机的妻子,眸光一黯,心头似是忽然分裂开来,变成了一个即将把他吞噬的深渊。
他坐在她身侧之前,出于习惯,解下落了雪花的大氅,随意丢在一旁。
“阿芷。”他语声沙哑得厉害,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与他预想的一般,指尖凉冰冰的。
她是这样的,疼得厉害了,手脚甚至身形都发凉。
香芷旋用空闲的一手拭了拭泪,看清了映入眼帘的容颜,“少锋?”她几乎怀疑自己已经神志不清,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勉力勾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是我,我来陪你了。”
感受到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让她头脑清醒了一些,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随后,便是深浓的歉疚。
她比谁都清楚现状,再加上眼角余光瞥见的面色发白的产婆,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已是未知。
“对不起……”她语声哽咽,“我想……可是身体不争气……”
“没事,没事。”他轻轻搂住她,“阿芷,答应我,你要撑过去。”
“……”她又何尝不想,但是她并不能相信自己有那份勇气。疼痛是能让她失去抵御能力的一种灾难,不是她想怎样、他想怎样就能克服抵御的。
身体不听她的。一点儿也不肯配合。
她哀哀地看着他,泪光闪烁,“对不起,对不起……”她想说我不知道自己会这样,不知道这是身体也就是自己无法跨越的难关。
在这时刻到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几乎无力抗衡那灾难一般的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要有多勇敢,才能战胜那样的灾难?
她,有心无力。
“到底是我害了你。我这样杀戮太重的人,不该娶妻,不该与你生情。”袭朗目光黯然,将她揽入怀中,语声低哑,“我杀戮太重,我在你怀胎时依然双手染血,昨日尤甚。是我错。不许自责。不准自责。”
“不是,不是……”她又落了泪,“不关你的事,袭朗,不准你这么说……”她抬起手,抚上他的唇。
她太难过,无以复加。
“我好恨……好恨我自己……”她在他臂弯里抽泣起来,“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
“你答应我,撑过去。”他强调这一点。与她拉开距离。
“我答应。”香芷旋拭泪,点头,“我答应。”
他艰难地扯出一抹笑,“说定了?”
“说定了。”她诚挚地点头,随后又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又自心底伤心起来。而到了此刻,反倒无泪,她清了清喉咙,“少锋,我答应你,可你也要答应我,要是我万一……”
袭朗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答应。你了解,之于我,人是如何处境都不能一了百了。”
香芷旋惊讶地看着他。
“你若不能再陪我,你放在心里的亲友,我不会善待。不需善待。我自认一直善待于你,可你若还是要离开,徒留我一世离殇,那便不如与这尘世为敌,免却无数创痛。”
“不,不……”香芷旋费力地思索着,觉得他这样的逻辑不对。
“你也一样。”袭朗定定地凝视着她,“你若敢与我诀别,便是我永世轮回的仇人,你杀了我的阿芷,我会生生世世诅咒你不得超生,永在十八层地狱里陪我。”
“袭朗……”她用口型唤着他的名字——在这一刻,他的名字,是她无法唤出的。
太重。
“阿芷,我这一生,或许已做错作孽太多,我认。只是——”他再度俯身,轻轻地抱住她,“什么错我都认,喜欢你这件事,我永不言悔,永不言错。”
他和她拉开距离,“你要是不在了,等于杀了我。你要这么伤我么?”目光凄迷如即将消逝的璀璨烟火。
香芷旋用力咬住唇,不允许自己再落泪、哭泣。
“若不舍,证明给我看,证明给你自己看。”他附耳过来,语声更为低哑,“阿芷,我爱你。我求你熬过这一关。不是说好了,要赖着我一辈子么?”
香芷旋的泪再也忍不住,颗颗掉落。
“活着,你给我好好儿活着。只要你活着,我用余生补偿你今日的苦。”
“嗯!”她鼻音浓重地应声,用力点头,泪眼婆娑地许下承诺诺,“我不要你补偿,我只要活着,陪着你。”
他握住她的手。
她抿出个微笑,随即手便轻轻挣扎起来:“你出去……你别在这儿,你在场我会更不自在,快出去。”
他拧眉。
她坚持,“我说真的呢,快出去!”之后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去别处等着我。”
几番推拒,袭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