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灵魂就要离开她的身体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一分为二的错觉。
“我,我又要死了吗……”榻上的那个她喃喃地这么说着时,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睁开了眼睛,无奈而疲惫地扯出一抹笑来,望着眼前那个焦急的眼眸。
“我又死了,这一次,还是因为你……”
因为给萧铎生儿育女,所以死了。
这也算是一种死法吧。
她到底还是没能逃出那个诅咒。
只可恨,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也因此性命不保?
阿砚在这一刻,忽然好恨自己,也好恨萧铎。
她为什么侥幸地认为或许她的儿子可以和萧铎共处?为什么萧铎不能再晚一些时候来找自己?
萧铎两眼发直地望着榻上那个呢喃着绝望话语的阿砚,却听到她最后的一句话竟然是,她又要死了,因为与他生儿育女而死。
她这辈子的死,终究和自己无法摆脱干系吗?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砸在了萧铎心头。
他其实是再明白不过,有人说他克妻克子的,可是他太骄傲了,也太自以为是了,总以为自己能够强大地保护她,能够让这所谓的预言消亡在自己手中。
可是现在呢,她怀孕,她生子,都是自己不可控的。
便是自己身为人皇,依然无法代她行怀孕生子之事!
而女人家生孩子,那原本就是鬼门关!
想到这里,萧铎从来都是稳定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他咬着牙,双眸中射出倔强而凌厉的光芒。
“顾砚,不行,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他几乎是扑过去,攥着她的肩膀拼命地摇晃。
“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不要我了吗?我们都在,你怎么可以死?如果你死列,我就让周围所有的人为你陪葬,我要铲灭天底下所有的庙宇,我要杀光世上所有的僧尼!你听到了吗?如果你死了,我要倾我所能,让整个人世间都不得安宁!”
“顾砚,你给我醒过来啊?还有你的霍启根呢,你不是说要我放过他吗?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霍启根我马上放了他,再也不找他任何麻烦了!”
萧铎盯着那个面上惨无人色的阿砚,攥着她的肩膀,俯首到她面前,几乎是要将自己这些咬牙切齿的话语送到她的脑子里去。
一旁的夏侯皎月也是吓傻了:“皇上,御医来了,让御医看看皇后娘娘,你放开啊!”
她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用自己的手过去强硬地掰开萧铎紧攥着阿砚肩膀的手,可是萧铎那是怎么样的力气呢,她自然是不行。
无奈之下,她气急败坏地冲着外面喊道:“孟汉,你快过来,把皇上拉出去!”
如果再让皇上这样闹下去,便是有一百个御医,也休想救活皇后娘娘了!
萧铎却根本对于夏侯皎月的话充耳不闻,他一只手依然攥着阿砚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是捏住了阿砚的手腕。
“只要你活过来,我也不要你为我生儿育女了,我什么都不要!”
他冷厉嘶哑的声音中透着绝望的煞气,让人听了后不由得心间收缩胆颤不已,周围的宫女稳婆一个个也都是吓呆了。
她们全都看出来了,如果这次皇后没命了的话,她们必然没命,而眼前这位天子也怕是要没命了。
第150章 魂游七世
阿砚在说完最后一句呢喃后,所有的神魂全都离开了那俱躯体,整个人飞速而不可控地飞向了遥远的高处。她的身体仿佛在一处见不到尽头的通道中上升,而就在那通道的两旁,是世间悲欢离合,是永无止境的轮回纠缠。
她看到了第一世的情景,那个时候她是宫女,宁非是陪同在她身边的小太监,一路上不着痕迹地相护相随。而柴火则是宫中的大太监,两手负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柴火留在玉贵妃的宫中,撺掇着玉贵妃用板子将萧铎最信任的嬷嬷活生生打死了,由此种下了萧铎和玉贵妃之间的仇恨。
后来萧铎得势了,成为了皇子,柴火被捉,自残身亡,临死前却指出,就是玉贵妃身边最为信任的大宫女亲自下的令出的主意,那嬷嬷就是被阿砚下令活活打死的。
于是萧铎冰冷嗜杀的视线对准了阿砚等人,就那么俯瞰着身下的她被打得流血而死。
当宫中侍卫将阿砚被打到残破的身躯拉下去的时候,或许是命中注定,萧铎回首看了一眼。
那穿着鹅黄宫衫的身体早已经不成形了,一头乌黑的发丝染着血黏在脖子和肩头,她的脑袋犹如布袋一般耷拉着,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而已,也没什么特别的,那都是他寻常见过的血腥场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此这一幕深深地印入了萧铎的脑中。
在以后无数个夜里,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并久久无法入睡,再到了后来,他几乎是彻夜难眠,根本无法入睡。
一直到有一日,他在月色之中,无意间踏入了那个被封禁依旧的玉贵妃寝宫,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一处宫女们居住的宅院,并走到了那个布满了蜘蛛网的房间,看到了墙上的那副画。
那是阿砚的画,是一个小太监画下来的。
而那个小太监也已经跟着阿砚死去了。
当萧铎看到那副画的时候,顿时心神震动,浑身七经六脉仿佛都被丝线纠缠着乱扯,心口那里又仿佛犹如万千只蚂蚁在啃噬着。
他挣扎着走过去,颤抖的手拂去了那女子画像上的灰烬,却看到了下方的一行小字。
萧铎,见此画,便是命绝之时。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当头刺下,萧铎唇中吐出鲜血,就此倒地。
阿砚在这暗黑的通道中快速地前行,看着两旁风景变幻,却见转眼之间又是另一世了。
这一次她是那个已经带着罪名的女奴,身怀六甲,只因为看到了萧铎,大受惊吓后便坠水身亡。
当她的尸体被打牢下来后,他竟犹如被蛊惑了一般,半跪在布满青苔的湖边,也不顾弄脏了尊贵精致的龙袍,就那么盯着她已经没有了血色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