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窗户,有风雪呼啸着吹进来,他站在那里,就这么定定地看向远方。
黑暗中的山和树是奇魅多姿的,仿佛鬼怪故事里的幻影,此时又因为这散漫雪花而越发添加了捉摸不定的色彩。
萧铎盯着在风雪呼啸中动荡的枯林,眸子微微眯起,右手便放在了腰间长剑上。
看来总是有些人,是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的。
萧铎眯起的眸子中射出凛冽的冷光。
而蹲在那里准备杀鸡的阿砚并不知道原来外面已经有了异常,她先是捉住鸡的脑袋,在脖子那里开了一个口,给它放血。
这山鸡自然是不乐意,拼命挣扎,阿砚死死按住山鸡,劝道:“我也不想杀你,可是不杀了你,他没肉吃,他没肉吃,就要杀我。为了我能活下去,你还是死了吧,等你死了,我给你念三遍地藏菩萨本愿经来超度你。”
那只鸡后来血都流得差不多了,力气衰竭,渐渐地也就耷拉下脑袋不挣扎了。阿砚忙趁机拿了旁边的旧木盆,取了热水,将它扔进去烫一烫开始拔毛。
一边给鸡拔毛,一边在心里念经超度,待到念了几遍,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那男人:“咱们炖鸡,是不是得加点料,要不然等下我去附近采点野山菇?”
其实阿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旁边应该是长着野山菇的,到时候扔进去,小鸡炖蘑菇,想来味道应该不错。
萧铎冷眼瞥了她一下:“我去。”
阿砚没想到他竟然肯去采蘑菇,真不容易,他可是大爷呢。不过他这么说了他,她也不敢说什么,就此在那里低着头继续拔毛。
一时萧铎出去了,阿砚将那只鸡打理干净,扔进锅里开始炖。
约莫一盏茶功夫,萧铎回来了,采了些蘑菇,阿砚望过去,却见这蘑菇颜色上长有白色的小点,她不免接过来拿在手里嗅了嗅,却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异香,不免疑惑道:“这蘑菇从未见过,该不会是毒蘑菇吧。”
萧铎挑眉:“你可以尝尝看?”
阿砚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他这话分明是故意的,她怎么可能傻到去尝那个蘑菇啊,不过她自然有好办法。
于是她又跑到了土炕前,摸索了一番,从包袱里找出来一根银针,轻轻挑开那蘑菇,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这是没毒的吧。”银针本就能试出绝大部分毒药,更何况她曾是名医,一眼看过去,有没有毒,便清楚得很。
萧铎用无法参透的目光凝视着她,望着她那笃定的神情,以及捏着银针的熟练姿势,淡声道:“你倒是一个行情呢。”
那语气里依然略有嘲讽,不过显然更多的是疑惑。
他宠着她搂着她,把她当心肝那么许久,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怀里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一个乡下小姑娘,又是个没读过书的,怎么可能有这等见识?
萧铎紧盯着阿砚,原本搭在剑鞘上的手用了几分力道。
他不由再次想起柴大管家曾经劝说自己的那些话。
如今他方知,自己可真是踏入了迷障,被那红粉骷髅迷了眼睛,抑或者中了她的迷魂汤,她身上种种疑点,自己怎么可能完全看不出呢?不过是一心要信她,便自己骗自己罢了。
阿砚此时正将那蘑菇用融化的雪水清洗着呢,不经意间一个抬头,却觉得萧铎望着自己的目光隐晦不明,又隐隐透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她微诧,想着自己刚才又哪里惹到了他?
萧铎俯首看着她仰起脸时,那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副无辜的样子,忽而间便有一股冲动,将她撕碎,彻底撕碎在这里,再也不要出现自己面前。
不过最后,他到底是压抑下胸臆间的冲动,深吸了口气,别过脸去,切齿地道:“好好做饭,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他没继续说下去,转身推门离开了。
阿砚望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此人实在是性情不定难以捉摸,他怎么可以一会儿一个模样,便是三月天也没这么变幻莫测吧?
不过当然这也轮不到她操心,她还是低下头继续炖鸡。
灶膛里的火舔舐着发红的炉膛,阿砚此时身上已经暖和了许多,想起之前在风雪中奔波的凄惨,她满足地舒了口气。
又逃过一劫,又没死成——活着可真好啊!
此时炉灶里的柴用光了,她看了看外面,却见树底下有些枝叶,虽被雪覆盖了,可是下面一层总是有些干的吧?当下便起身出去,扒开那雪,果然见下面有未曾被雪浸润的,当下抱进屋里来继续烧火。
约莫大半个时辰,这个时候萧铎还没回来呢,不过这小鸡炖蘑菇算是做好了。
阿砚闻了闻,虽则没有什么调料,可是这野山鸡自有一股天然的醇香,此时配上那野山菇,鸡肉吸收了山菇的香味,而山菇又完美地融入了山鸡之中,味道香浓,鲜得人口水直往下落。
阿砚眼馋,便拿了旁边的勺子取了一些,张口就要尝一尝。
谁知道就在那鸡汤要入口的时候,忽觉眼前一个人影,还未及反应呢,手中的勺子已经被劈手夺走,勺子里鲜美的山鸡肉也掉在了地上。
阿砚震惊地看着眼前陡然出现的萧铎,却见他面色阴郁地望着自己。
萧铎看阿砚那副呆呆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挖苦道:“看你那馋样,就知道吃。”
阿砚心疼地看了眼地上的鸡肉。
她饿了啊,饿了的话,心里难道不是想着吃吗?
不过她此时也不敢说什么,萧铎这是不想让她先吃?其实她只是要尝一尝味道啊……
她低下头,收拾着地上掉了的鸡肉,小心地道:“爷,您先吃,等您吃饱了我再吃。”
萧铎不置可否,脸色阴冷地站在那里。
阿砚想了想,便忙过去拿了勺子,又在那破旧的灶台上找到了一个缺了口的碗,为萧铎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鸡肉,捧到了他面前:“爷,您尝尝吧?”
萧铎冷瞥了她一眼,接过来。
他优雅地吃了起来。
阿砚却不敢吃,取了棉被裹住半截身子,缩在那里。
野山鸡炖得已经酥烂,山里野鸡特有的鲜香经过那蘑菇新鲜之气的融合,实在是让阿砚口水一直往下落,她肚子里不免咕咕叫起来。
抬眼看了下那个阴冷的男人,再看了看锅里还剩下的鸡肉和汤,她并不敢去吃,只好挪蹭着来到了炕边,取了之前冰冷的糜饼和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