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箩问道:“既然如此,母后为何不告诉陛下?请陛下做主?”
陈皇后笑了笑道:“说了又如何,我不指望他为我出头,只求琉璃和长生能安安顺顺地过一生,旁的再无所求。”况且,她不是没说过,只是皇帝不相信,一心要护着宁贵妃罢了。她早已对崇贞皇帝不再抱任何希望。
魏箩惊讶不已,原来这才是帝后二人的症结所在。陈皇后的心死了,而崇贞皇帝还不知她为何如此,难怪无论皇帝做什么,她都始终无动于衷。
陈皇后又道:“只要长生日后有出息,本宫何愁治不住宁贵妃。”
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赵玠是嫡子,皇位理应是他的。可是魏箩不禁想起上一世,为何皇帝把皇位传给了赵璋?而赵玠甘愿做一个摄政王?她又仔细想了想,好像那段时间赵琉璃和陈皇后相继离世,赵玠原本就冷漠的性子变得更加暴虐了,京城里几乎人人提起他都要打哆嗦。赵璋虽是皇帝,但他却掌控了朝中大局,将所有权利揽在手中,甚至早朝时在赵璋身边另外设了一把椅子,形成第一个“二圣临政”的局面。坊间早有传言,说赵璋这皇位坐不了多久,还是会还给赵玠的。
后来,赵玠究竟有没有拿回自己的东西,魏箩便不得而知,因为她已经死了。
这辈子究竟是会重蹈覆辙,还是赵玠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
依照目前的情形看,赵璋已经失了势,构不成威胁。除非崇贞皇帝脑子坏了,非要立赵璋为太子。只是如此一来,朝堂的言官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了。
魏箩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听说母后最近在为琉璃挑选夫婿?”
说起这个,陈皇后的脸色才和缓一些,叹气道:“我相中的,琉璃都瞧不上。”
魏箩抿唇一笑,赵琉璃心里有了意中人,自然瞧不上别人。她劝道:“此事母后无需着急,琉璃身份尊贵,自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了。何况母后舍得她吗?”
陈皇后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舍不得又能如何呢?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女儿出嫁吧。
魏箩道:“琉璃方才同我说了,她舍不得您,想留在您身边多陪伴您两年……只是怕您生气,这才不敢跟您说,让我代她转告的。”
陈皇后登时又气又无奈道:“这孩子……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魏箩笑笑,不语。
魏箩陪着陈皇后说了许多话,这还是两人成为婆媳以后第一次促膝长谈,倒是聊得很畅快,无所不谈。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时辰,听说胜雪楼的家宴早已散了。赵玠来到昭阳殿时,见他的小妻子坐在朱漆嵌螺钿炕桌后面,一边喝粥一边吃蜜汁腌萝卜。
赵玠上前,坐到榻上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母后呢?”
魏箩的粥差点洒出来,她抱怨道:“大哥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母后去睡了,我饿了,就让厨房做了点东西送来。”
赵玠低笑,“我抱自己的媳妇儿,还打什么招呼?”
魏箩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便知道他喝了不少酒。她舀了一勺香菇鸡丁粥喂给赵玠:“你一定也没吃什么东西吧?饿不饿,我让人再做点东西端来?母后说了,这里的厨房我可以随意指使。”
赵玠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粥,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不吃了,咱们回家。”
魏箩点点头,从榻上坐起来,“那走吧。”
“你跟母后都说了什么?”赵玠问道。
魏箩动作一顿,想起陈皇后淡如止水的双眸,还是没忍住,跟赵玠老实交代:“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两个忙?”
赵玠抬眉,“你说。”
第一件事,魏箩把当年赵琉璃中毒的事情跟他说了,“若这事真跟宁妃有关,定要让陛下知道真相的……”
赵玠乌瞳漆黑,这事陈皇后从未跟他提过,琉璃中毒时他才九岁,不知其中的内情。既然魏箩开了口,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道:“此事我会调查清楚的,还有一件呢?”
第二件嘛,魏箩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宫婢后,才踮起脚尖贴着赵玠的耳朵道:“你能不能命人打探一下杨缜的消息?他离开两个月了,琉璃很不放心。”
赵玠转头瞧她,捏捏她的脸颊道:“你对旁人的事倒是上心得很。”
一股酸味儿。魏箩笑了笑,搂着赵玠的脖子吊在他身上,往他的脸颊“吧唧”一口,道:“大哥哥神通广大,这些事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你说对不对?”
赵玠点点嘴唇,“亲这里才有用。”
魏箩没办法,贴上去又啃了几口。
等他们离开昭阳殿时,昭阳殿的宫婢一个个脸红得就像煮熟的虾子。心想道,靖王爷和靖王妃真是恩爱,靖王在王妃面前,哪还有平时严肃的模样,眼里的疼爱都要溺出来了。这大抵便是一物降一物吧。
赵玠和魏箩离开不久,崇贞皇帝换了一袭四团龙纹常服,出现在昭阳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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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 昭阳殿内,只有几个穿紫裳的宫娥在收拾东西,一见崇祯皇帝进来,忙屈膝行礼道:“参见陛下。”
崇贞皇帝环顾殿内一圈,不见陈皇后身影,肃了肃容问道:“皇后呢?”
其中一位名叫紫竹的宫婢道:“回禀陛下,娘娘方才跟靖王妃多说了几句话,目下累了,正在暖阁里歇息呢。”
崇贞皇帝点点头,看向朱漆螺钿小桌上的食物,随口一问:“靖王妃走了?”
紫竹回是,“刚走不久,靖王亲自来接王妃回去的。”
崇贞皇帝没再多问,举步走进暖阁,“朕去看看皇后。”
说来也有些奇怪,崇贞皇帝跟陈皇后的关系十年如一日地僵持,每次见面后,十有八九会闹得不欢而散。可即便如此,崇贞皇帝依旧每隔一个月来一次昭阳殿,也不知是作何用意。
昭阳殿里的宫婢和嬷嬷早都习惯了他们相处的模式,是以像今日这样,陈皇后已经睡下了,崇贞皇帝还执意要进去的情况,她们已是见怪不怪了。
走过镂雕喜鹊登枝的落地罩,推开槅扇,靠窗那儿有一张花梨木雕的美人榻。陈皇后侧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绛紫织龙凤呈祥花纹的毯子,头枕着妆花迎枕,头上的珠翠都拆了,满头青丝堆在迎枕上,无端端让人想起一句话来——缜发如云,素颈灿玉。
崇贞皇帝走到美人榻边,瞧着榻上的女人,情不自禁地陷入沉思。
犹记得当年她跟他一起打天下的时候,比这会儿泼辣骄傲多了。那时候她就像一个小辣椒,难以驯服,一不顺心就跟他闹脾气。那时候他嘴上说对她无可奈何,其实心里是甘之如饴的,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能容忍她的小脾气。记得有一次他们一言不合,她扯了缰绳便骑马奔出营外,直到深夜都不回来。那时正是两军交战的重要关头,他担心她被敌人劫持,受什么危险,没头没脑地找了她两天,甚至还冒险去敌军寻找她的踪迹。谁知道第三天,她单枪匹马地从敌军里冲出来,马背上挂着敌人的首级,骄傲又自豪地扬起下巴,对他道:“我的计谋可行吧?”
崇贞皇帝至今都对那一幕记忆犹新,她背对着太阳,像灼灼绽放的一朵玫瑰,娇媚又刺眼。
后来,他亲手折断了她的羽翼,逼迫她放弃自由和沙场,做他笼子里的金丝雀。他知道她心里始终不情愿的,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怨恨着他,不愿意同他亲近,以至于他们越走越远。
崇贞皇帝坐在榻沿,手指轻轻碰触陈皇后的脸颊,轻轻地唤道:“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