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常弥还不知道大家笑什么,但是知道大家是在笑他。他站在孙氏面前,总算有点不好意思,一转头跑回秦氏身边,努力把自己藏起来,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秦氏也笑,揉揉他的脑袋道:“傻孩子,弟弟吃的东西跟你不一样,不会饿坏的。”
他似懂非懂地哦一声,偏头询问:“那弟弟吃什么?”
恰好高湛的乳母要喂他喝奶水,秦氏就让他跟过去看了看。不多时魏常弥绷着小脸出来,一脸复杂地说:“原来弟弟不用吃东西,含一含就饱了。”
秦氏哑然失笑,知道他不懂,便也没有继续解释。
好在他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见到魏箩以后,便一门心思都缠着魏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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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人满为患,定国公夫人让自己的小女儿高义瑜带着诸位小姐们前往后院八角亭一坐。高义瑜今年十八,年初刚刚嫁人,今日回到娘家就是为了看望小侄儿的。她未出嫁前跟高丹阳关系亲密,目下两个人走在前面带路,领着众人前往后院。
魏常弥不肯老实,非要跟着一起过来。秦氏没有办法,只好麻烦魏箩照顾他一段时间。
一行人来到凉亭,高义瑜热情地安顿各位姑娘落座,亭子里有石凳、绣墩,还有四周的围栏可以就坐。魏箩带着一个小尾巴,走到哪里都不方便,只好把他先交给金缕和白岚照顾。
“阿箩妹妹,你到这里坐吧。”高丹阳笑着招呼她。
她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地方,于是拉着梁玉蓉一起坐在石桌后面,甜甜笑道:“那就打扰高姐姐了。”
高丹阳对她很照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关系多好,实际上她们私底下只见过一回面,说过一次话。高丹阳对她的好感,实在来得莫名其妙。正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所以魏箩跟她相处时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儿。
高丹阳命丫鬟奉上茶,跟高义瑜介绍她们:“这是英国公府的四小姐魏箩,这是平远侯府的大小姐梁玉蓉。”
高义瑜含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高丹阳将白釉梅花纹茶碗端到魏箩面前,语调缓缓道:“上回在景和山庄,我跟阿箩妹妹相谈甚欢,只可惜时间不够,没能尽兴。今日既然来了定国公府,定是要好好叙上一叙的。”
魏箩道谢接过茶碗,客客气气道:“高姐姐说得对,我也许久没遇到像姐姐这么投缘的人了。”
两人一来一往,表情端的异常真诚。
梁玉蓉不适合这种场面,她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既帮不上魏箩的忙,也不给魏箩拖后腿。
几句话下来,魏箩都应付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不给人冷淡的感觉,一举一动都挑不出毛病。高丹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忽然问起道:“不知阿箩妹妹喜不喜欢听戏?”
魏箩抿一口茶,不疾不徐道:“偶尔听一次,我最喜欢听荣春坊的《凤还巢》。”
高丹阳哦一声,“正巧,我也喜欢听这一出戏。上回我在荣春坊听戏,出来的路上仿佛看到了阿箩妹妹,正欲叫你,只可惜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魏箩眨眨眼,随口问道:“不知高姐姐说的什么时候?”
“大约是狩猎比赛前三天。”她思考一番,旋即恍悟道:“彼时靖王表哥和琉璃也在路上,听靖王表哥说,阿箩妹妹是跟他们一起去的?”
魏箩“唔”一声,不置可否。
高丹阳掩唇一笑,说道难怪,“我印象中靖王表哥一直不爱听戏,那次竟然在戏园子看见他,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一旁的高义瑜正在喝茶,闻言露出诧异之色,“你说看见靖王表哥去听戏了?”
“是啊。”高丹阳也觉得难以置信,转头对高义瑜道:“还记得十五岁时我过生日那天,想邀请靖表哥一道去外面听戏,他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最后我生气了,扬言再也不理他,他后来送了我一对玉镯子赔罪,我才原谅他的。”
说着掀起月白绣金袖缘,让她看那对碧玉透亮的镯子,“就是这对镯子,我一直带到现在。你瞧,好看吗?”
高义瑜打趣她:“你都让我看了多少回了,能不好看么?”
她抿唇一笑,眼睫低垂,颇有些小女儿家的娇态。
其实这个镯子不是赵玠送的,是她那年向陈皇后哭诉以后,陈皇后以赵玠的名义送给她的。赵玠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个镯子的存在,又或许知道了,他根本不在乎。可是她却很看重,几年来一直戴在手上,没舍得摘下来过。
魏箩托着腮帮子,往那镯子上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还没她腰上的祖母绿松鼠挂饰好看呢。
过了一会儿,丫鬟陆续端上几碟瓜果点心,供在座的姑娘们品尝。
高丹阳抬眸,蓦然站起来,往八角亭对面看去。
魏箩不明所以,循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只见对面湖畔走过两个人。一个很面生,另一个穿着天青纻丝锦袍,正是赵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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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玠跟定国公之子高鹤走在去前院的路上,两人私底下有些交情,是以交谈得还算融洽。
正走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靖表哥!”
他下意识蹙眉,本不想留步,然而高鹤却停下道:“丹阳堂妹来了。”
高丹阳牵裙来到两人跟前,因为走得着急,脸上微微泛出莹泽粉色。她站稳以后,笑着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前院没事么?”
高鹤掏出汗巾递到她面前,摇摇头道:“瞧你,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急急躁躁的。”说着回答道:“靖王殿下的衣服被一个下人洒了些酒,我便带他到后院换了身干净衣服,正准备回前院。”
高丹阳露出恍悟,旋即笑道:“这是堂哥你的衣服吧?我瞧着袖子都短了一截儿。”
高鹤面露尴尬,这确实是他的衣服。他的身量也不算低,是家中最高的,没想到衣服到了赵玠身上,还是有一点小。这件衣服是今年新做的,做的时候尺码偏大了,他一次都没穿过,便拿来给赵玠换上。别的地方都刚刚好,唯有袖口那块儿有点短,露出一小截手腕,倒也不太显眼,只要不刻意看,便不觉得怪异。
高丹阳看看看着,忽然察觉不对劲,指着赵玠的手腕问道:“靖表哥,你这儿怎么有一个牙印?以前都没见过,是谁咬的……”
她说着准备细看,赵玠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语调冷淡:“没什么,已经很久了。”
说着,他往八角亭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不少妙龄少女,颜色各异,远远看去,花团锦簇。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石凳上的小姑娘,小姑娘背对着他,穿着樱色苏绣花鸟纹绉纱裙,身躯娇小,玲珑纤细,最是引人注目。她的丫鬟附在她耳边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忽然站起来,走出凉亭,往亭子后面的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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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一直是白岚带着魏常弥,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两个人便一起不见了!
这是在定国公府,不是在自己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恐有麻烦。魏箩听金缕说他们两个进了竹林,以为他们两个在里头迷路了,便一面让金缕去花厅通知秦氏,一面自己进竹林寻找。
竹林不大,里面倒是很深。竹叶翠绿,密密麻麻地遮挡住头顶的光线,找起人来委实不大容易。魏箩拨开面前的竹叶,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叫道:“魏常弥,白岚,你们在么?”
竹林无声,只有竹叶被风吹拂,互相婆娑的声音。再往里走便是竹林深处,她没得到回应,皱了皱眉,想必这两个人应该不在这里面,便牵起裙襕,准备往回走。然而刚一转身,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挡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