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芒穿过厚厚的云层,穿过遥远的天穹,照亮了两人沉静的面容,叶少卿没有戴冠冕,他与夜铮并肩而立,忽然想起对方曾经提起过高处的风景,彼时,他还不能理解夜铮的深意。
如今,他们携手伫立于云霄之巅,共同见证了一场最壮丽绚烂的日出,在朝阳的照耀下,相视而笑。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夜铮将象征着至高信仰的权杖交给他唯一的弟子。
叶少卿将权杖高举过头,顶端的宝石在晨光中流转着璀璨夺目的光辉,无尽的欢呼声在这一刻同时爆发出来,盘旋在天空之中,久久不散。
这将会是叶少卿毕生难忘的一刻,不仅仅因这场盛大的日出,也不因他即将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殊荣和权力,而是在灿烂的光辉下,他终于重新找到了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的意义,他不再孑然一身、孤独无依,也不再只是一个冷眼旁观、行色匆匆的过客。
从今天以后,他有了归属。
叶少卿高举着权杖,另一只手悄悄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不动声色地轻轻勾住了夜铮的小指。
夜铮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由微笑起来,那瞬间绽放的笑容,几乎令绚烂的阳光都失去了色彩。
于无数信徒的目光中,于天高云阔的露台上,夜铮反手回握住叶少卿的手,无声中传递着坚定与祝福。
最后一丝夜色彻底被东方炫目的光华取代,象征着圣子尊位的正式确立,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潮水般匍匐跪拜,山呼如海啸震耳欲聋。
“夜铮。”鼎沸的人声遥遥传上来,如同缥缈悠长的背景音,叶少卿轻声呼唤了他的名字。
“嗯?”夜铮转过脸来看他。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叶少卿目光投向虚空中遥遥无际的远方,声音平和而安定,没有丝毫犹豫和忐忑。
夜铮微笑着,双眼晶亮亮地眨了眨,仿佛在催促情人的告白。
“其实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叶荣臻说得对,我的灵魂来自于另外一个地方,我不是原来的叶少卿。”叶少卿说完这句话,长吐一口气,内心深处的某处积压已久的块垒终于消去,那沉甸甸的压力和无可诉说的彷徨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是我心中的秘密,我原本没有打算和任何人说起。”
夜铮面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又柔声道:“那么为何现在决定告诉我?”
叶少卿凝望着对方的眼,眼尾弯出清晰的笑纹:“我就是想说,没有理由。”
你予我无条件的信任,我亦予你无保留的坦诚。
两人四目相对,叶少卿温柔的目光缱绻若水,一字一句郑重地道:“夜铮,我爱你,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从此刻直到永远,你呢?”
夜铮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汹涌而至的感情淹没了,突如其来,毫无防备,让素来沉稳从容的他,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他紧握着对方温暖的手掌,喟叹般低低地道:“我也是,我的爱徒。”
一瞬间,所有的喧嚣和嘈杂都离他们远去,彼此的双眼都被对方的身影所占据,在金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叶少卿轻笑道:“即使我可能是芒?”
夜铮的声音平静、坚定,带着不可撼动的意志:“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亦会站在你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师徒式告白:
叶:告什么白,结婚吧!
狐:结什么婚,快洞房!
第85章
完成日升月落的交替,天空已经彻底敞亮了。
接受信徒们朝拜以后,两人在无数注目礼下顺着冗长红毯铺就的道路,踏入神殿之中,一路行来,鲜艳的花瓣自道路两侧不断地飘洒向空中,信徒们相信,将象征着生机和美好的鲜花献给神明,能够得到神的恩赐与祝福。
叶少卿跟在夜铮身后,跟夜铮的雍容沉静、目不斜视不同,他沿路会不断向周围欢呼的信徒们致以微笑,虽然世上并没有真正的造物主,但圣子的笑容却能给虔诚的人们以看得见的安慰,给予他们心灵莫大的满足。
神殿之内,除了中央教廷的大人物们,几乎囊括了帝都上流所有的名流望族、权贵门阀,甚至包括太子殿下风瑜,本尊亲自到场,代缠绵病榻的皇帝陛下前来恭贺。
在悠扬的赞礼乐声中,叶少卿和夜铮立在高高的玉台上,一一接见排在前列的贵宾,每当这个时候,接见名单都要挤破头,不止为了近距离面见教宗陛下和圣子殿下,更是为了得到陛下的亲自赐福,亲身体验圣光的洗礼,很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遇上这样的天赐良机。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庆典特别规定了可以带上十岁以下的孩童,倘若自家的孩子能在赐福和洗礼后后撞大运觉醒圣光,未来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那绝对是能瞬间传遍帝都的盛事,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几乎排在贵宾名单末尾的叶夫人很是心焦,原本按照叶将军的身份地位,她们一家无论如何也能排进前十,更别说自己可是圣子殿下的养母,为此她还特地带上了自己刚满十岁的小侄女。
可是临到现场才发现,自己居然排到倒数,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片,说不定等不到自己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叶柯,你父亲究竟要在光明神殿呆到什么时候?”叶夫人悄悄地拉住长子的胳膊,焦虑地道,“是不是你三弟……他怪罪你父亲?”
叶柯有些为难地压低声音道:“不要胡思乱想了,父亲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叶夫人咬着嘴唇,眼神晦暗地望高台上瞥一眼,道:“不如,你去找他谈谈,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他会听你的。”
“……母亲。”叶柯苦笑着摇摇头,现在的少卿,看自己就跟看陌生人一样,怎么还会听他的呢?
叶琅冷哼道:“好歹我们叶家也养了他这么多年,若不是父亲带他回来,说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现在竟然忘恩负义……”
“叶琅!”叶柯沉着脸斥责道,“闭嘴!”
叶琅愤愤不平地蠕动一下嘴唇,终究不敢跟大哥顶撞。
不远处的玉阶之下,二皇子风乾以大主教身份半跪在地向二人行礼,他平静的眼神仰望着本该属于他的那个位置,望着本该亲近自己、教导自己的教宗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望着本该应向自己俯首的人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
周遭所有看他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每分每秒都是种煎熬,在垂眼的一瞬间,风乾眼中所有的情绪疯狂地涌动,再抬头,一切俱已沉寂下去。
太子风瑜就坐在离他不远的贵宾席上,淡然的眼光默默地注视着他,在与他错身而过的那一刻,微笑着低声问道:“风乾,当初你执拗地选择进入教廷,现在可曾后悔?”
风乾瞥一眼自己的大哥,冷笑一声道:“你应该庆幸我进入教廷,否则,这里哪里还有平庸的你坐的地方?”
“你从小就喜欢争勇斗胜。”风瑜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然而可怕的不是平庸,而是明明平庸却不肯承认,否则,如今站在那位身边的,怎么会是旁人?”
阴晴不定地沉默片刻,风乾突然笑起来:“不过是靠着那位的青睐和保护罢了,走了狗屎运,未必是他自己的本事。笑到最后的人,往往不是笑的最早的人,而是不择手段的人。”说完,他最后深深往高台上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忐忑的叶夫人终究没有等到教宗的赐福,除了在心里咒骂,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铮带着叶少卿在圣堂大主教和一众骑士的拥簇下,接着仪式的进程,往圣兽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