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时,离人客栈终于来了一人。风尘仆仆,面色焦急。
天司巫女一看大约也就猜到了是齐渊在等的人,于是立刻带他去了卜颜所在的屋子里。
南思踏进屋子里,废话也不多说,立刻查看起躺在床榻之上卜颜的情况。
从进门那一刻开始,南思的眉头就一直紧锁着。
十二枚金针落下。每每落下一处,南思的头上的汗便又多了一层。
每一针刺入,床榻上的卜颜便会疼得蜷起身子,双手撕扯这所有能触碰到的一切,脸上的神情痛苦到扭曲极致,牙齿深深地刻入下唇,咬出血来,一声声凄厉的呜咽声不断漏出。
南思红着眼,却并没有其他办法,为了更好地施针,只能叫齐渊强制性固定住卜颜。
十二针施完,所有的人全部都是精疲力尽。
青紫的印子在白皙的手腕上尤为刺眼。剧烈的疼痛让卜颜在被施针的过程中拼尽全力地在反抗。没有意识的时候,抗拒疼痛是本能。齐渊也只能尽全力地控制住他不要乱动。
南思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帮卜颜的手腕上涂上药膏。眼眶又红了几分。
齐渊在一旁想要出言安慰也不是,想表达歉意也不是。只好又忙着去煎药。
温热的汤药被端了上来。卜颜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是无法自己喝药的。只能强制性地灌入。
南思接过药碗,双手狠劲钳住卜颜的下颌,把汤药一点点灌入。
汤药的大半是洒了的,被呛着了也不能停,只能手上动作不歇,一口气地全然倒到见底。
但南思终究是不忍心的,把碗摔在了桌上,哭着声道:“不灌了。不灌了。”
齐渊在一旁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却还是逼着自己拿起那碗:“南儿,我来吧。”
才端起了药碗,没走几步,却又被南思夺了回去。
“你个假书生,力道没轻没重的!我来。”
一边两边都是要了命的情况,南思很快就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齐渊心疼得要命,着急的要命,却也只能干瞪眼。
连着四五日不曾合过眼,一直两边跑。南思实则已经乏极了,可两边的人都不见有转醒的迹象。他更是不敢去休息一刻半会的。齐渊劝也劝不得,可真怕到时候就直接躺三个人了,于是就南思的茶里做了点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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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字疼。
这是卜颜有了意识之后的第一个感觉。浑身并没有多少力气。
房间依旧空荡荡的,烛火亮着,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子冷冷地打了进来。
他躺在床上,脑袋一时之间还是混乱的,昏沉的。过了许久才似想起什么地起了身,出了屋子。
推开房门,清冷的月光打在那人清冷的眉目上。过于苍白的肤色折射出一种孤傲。
可安然睡着的模样却平添了几分温和。
指尖落于那人清瘦苍白的手腕上。
脉象依旧凶险至极。
手腕突然被反向地捉住了。卜颜愣神。
却见床榻之人悠悠睁开了眼,继而趴在床边呕出了一大滩子黑红腥臭的血来。
“林弦之!”
林弦之只是死死抓住卜颜的手,半响才重新抬起头来,唇上染了血色,而脸却愈发的白得可怕。
盯着卜颜半会,才突然笑出声来:“少爷。”
卜颜稳了稳心神道:“你现在中毒很深,我去拿银针。”
起身正欲动作,却又被更大的力道给牵扯了过去。
“少爷。”林弦之还是这般低低地唤着。看着卜颜的脸片刻都不曾移开。
撞入林弦之怀中的那一刻,卜颜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狼狈过。而眼前的人更是丝毫不肯放过地盯着自己。脑海里想起天司巫女的话,更觉得难堪与耻辱。
“林弦之。你放开!”卜颜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自己被固定的手腕道。
可眼前之人突然软了语气,微微笑了笑:“少爷,还记得我前几天和你说要给你讲第二个故事吗?”
“林弦之,你……”
“嘘。”林弦之眨了眨眼,长指轻轻抵在自己的唇上。唇角勾了勾,又是笑了:“现在不说,以后便没机会说了。”
卜颜张了张口,话还没出。
林弦之又落了四个字,轻轻的:“你听我说。”甚至莫名带了几分讨好的味道。
甚是古怪,古怪得卜颜一时都没了反应。
直到唇上传来另一片温度的时候,卜颜才彻底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推开,林弦之却已离了。
林弦之眼中的神色依旧清醒,甚至连说出来的话也相当的清楚:“彼日多情非无情,只恨未能成双全。”
卜颜未能有应。却听有人笑着的声音先入了屋子:
“浮生空梦当归醒,还有身侧暖心人。”
有人含笑踏门而入,一把纸扇摇的风雅,竹青色的缎子长袍,一枚玉簪束发,纨绔风流。
“林爱卿,多日不见。可有想朕?”
卜颜站起身子,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了一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