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拿着吧,我的小平安。”
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卜颜的意识大多情况都很模糊,已然分不清过了多久。
恍惚都要觉得这个叫“平安”的小厮不过是自己空想出来的人罢了。
可那块羊脂玉的平安扣自己的确是再也没有寻到过了。
此刻,这枚玉佩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看得到,摸得着。
通白温润,触手清凉。
“你……后来去哪了?”卜颜握着那块平安扣,手指都在剧烈地抖着。
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只是怕那不过真是自己神智不清时做的一个梦。幻想出的一个人而已。病痛时被人细心看护,困倦时有人相依,狼狈可以不顾,难有的喜乐有人相陪。苦涩病痛的人生中难得有的轻松温暖的时光。但却终有一天,忽而清醒过来。一切皆如镜花水月,荒诞可笑。没有这么一个人,或者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却不见了。不知去哪里寻,也不知如何寻。就记得那枚平安扣和那一句:我叫平安,平安的平,平安的安。
还有那少年在自己手心写下平安那两个字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去寻月华草了。”顾卿的手复而同时包住了卜颜冰凉颤抖的手。
“你……”卜颜木愣愣地望向顾卿,似乎在一瞬间猛然明白了什么。
病榻之中,苦痛煎熬。忽而又一日,沉闷的大门,出现了一长身而立白衣之人,眉目温和,目光怜悯。
步伐轻轻,话语亲和:“小公子,可还好么?”
强打着几分精神,睁开眼,卜颜很快认出了是当初给自己黎草的那位行医之人:“多谢先生相助,我还好。”
那人长叹一声,又将一木盒放于一旁道:“此乃月华草。小公子用温水煎服之。一日三次。可略微减缓高灼之苦。”
月华草生于悬崖峭壁之上,而且正如其名,月华月华,要在月满之时采下,才能保其效用。要采一株月华草,可谓是艰难重重。
能采得这一稀罕药物定然是费了极大的心思,卜颜不禁眼眶一热,头磕碰在床上:“多谢先生。先生心胸慈悲,即使知我心存贪生之恶,也依旧出手相助。此恩此情,我当没齿难忘。还恳请先生告知在下大名。我日后定当竭力相报此恩。”
那人却忙托住卜颜的双臂,阻止了卜颜的行礼,道:“小公子想活着,也不算是恶。大多时候,人都是想活着的。况且这月华草并非我采得的。我此次前来是受人之托。”
卜颜闻言一愣,忙道:“敢问先生是受何人所托?”
那人静了片刻,才道:“小公子好生修养,过段时间我再来探望。至于我的名字……终老谷—陆修林。”
当初陆修林刻意不答那月华草是受何人之托来相送,卜颜一直以为是所托之人不愿被知道。现在想来却是突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月华草生于悬崖峭壁,稍有不慎,便会葬身于深渊之中。想来是当初顾卿为采摘月华草,定是受了极重的伤,命悬一线,生死不知。机缘巧合之下,被陆修林所救,他托陆修林前来送药。而陆修林念其伤势甚重,生死无定,恐卜颜神伤之,这才瞒了下来。
“待我恢复之时,再来看你时,你身旁已经有了新的人在陪护了。”
没有怨,只有错过的无奈。
顾卿伸出手把愣住的卜颜揽入怀中,下巴支在卜颜的发顶上,话语轻轻:“那个时候的你,真的是很喜欢他啊。”
是委屈,是无奈。
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的人,却只是一个转身,再回头时,自己心上的人已经种下了他人的相思。
年少时只把这一种温暖作为一种依恋。
待情窦初开时,对温暖的依恋便成了一种情思。
懵懂儿时,都是不懂的,也只能是一种相互的温柔。
卜颜转身忘了,只道是自己空做了一场梦。
可顾卿一直没忘。
那人救了他一命,他为那人摘一株月华,差点也丢了一条命。算是平了。
可没治好他,那人依旧苦痛,依旧活得折磨。治不好他便不能算是平了,顾卿想着。
于是,就这般殷殷切切地念着,惦记着。终于在漫漫时光中,固执而又执着地抱着这么一个念头,渐渐催生成了一种情思。
而卜颜的人生里的情窦却不是为他而开。
“后来师父走了,我只能没有目的地到处走走。偶然之中,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卜颜的身子在顾卿的怀里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顾卿伸手轻轻安抚着怀中之人:“小凤凰啊,我当初知道之时如现在一样,不曾有半分怨恨。自始至终。”
“我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你和我的羁绊那么深啊。”
“你说那么深的羁绊怎么就绑不住你呢?还让你逃了,于是我后来就把你绑来了。那时候的我就在想: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怎么可以有别人呢?”
十七岁的卜颜一日外出采药,却突然被人绑了去。
眼睛被黑布遮着,他看不见。更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被人绑了。
只听着有人带着笑意的嗓音,轻敲在自己的耳畔,酥酥麻麻,热气熏着耳朵:“你怎么就忘了我呢?”
卜颜不自在地偏过了头,陌生而又过分的亲密举止,让他的语气也变得不友善起来:“阁下到底是谁?绑我来又是做什么?”
“可你忘了我,我还记得你啊。”
卜颜莫名被绑,绑的人说的话又不知何意,卜颜只好沉着嗓子道:“我可曾是得罪过阁下?”
忽而耳朵就被用力的咬住了,但由于身子被捆着挣脱不开。卜颜恼羞成怒吼道:“阁下到底要做什么?”
那人放开了自己的耳朵,却依旧还是贴着耳朵说话:“你没得罪过我呢,相反你还救过我。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在皇宫冷苑之中的那个小男孩吗?”
“啊……是你。”卜颜有片刻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