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管。”乔亦柔把食盒交给他,欲语还休地朝他投去一瞥。
“奴才在。”李久双手接下,他余光瞅见贵人神色有些不对劲,语气也有些说不出的小哀怨,他倒不知她能哀怨个什么,陛下已经接连往这里送了五天荔枝,就算陛下当真做错了什么,这道歉的诚意也够够的了啊!按他说,拿乔什么的委实愚蠢,不如向陛下讨些更实质性的东西,譬如恩宠?譬如位份?
“哎……”忍不住叹了声气,乔亦柔唇齿间都是荔枝气味,日日闻着,早腻了,她巴站在殿门右侧,面色凄楚地看向李久,有气无力道,“陛下最近政务可忙?是不是较为清闲了些?”
“……”李久支吾一声,斟酌着答,“陛下一般早朝结束后便待在御书房批阅奏折,间或大臣们有事启奏时,就起身前去接见。”
“听起来不算闲。”乔亦柔望向远处晴好的天气,心内默默道,但听着亦不算忙碌,不然哪儿有时间给她剥荔枝?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果肉乃陛下亲自动手的基础上,若是底下奴才们代劳,那他是忙是闲都做不得数。
“哎,无事了,劳烦李总管日日亲自送来,你受累了。”
“乔贵人。”眼见她蔫蔫地欲转身进殿,仍旧一副冥顽不灵未开窍的模样,李久恨铁不成钢的躬身禀告道,“乔贵人,奴才依稀听闻旒、狄两大附属国即将在数日后进都朝拜,前段时间陛下已拟旨召回封地的诸王们。想必陛下不久之后便要彻底忙碌起来,怕是无心再……”顿了顿,李久诚心觉得这个乔贵人前途看起来不错,至少是目前后宫里最值得巴结的一位,他干脆狠狠下一剂重药,好让她早早明白圣宠究竟是多可遇不可求的恩赐,别日日端着,以为陛下就当真后半辈子心系在她身上一样,“乔贵人,您应该知道,为保持盟国友好和睦,附属国大王们会在进贡香料物资的同时献上本国最美丽的公主或者贵族之后,所以……”他猛然打住,点到为止。
挑了挑眉梢,乔亦柔脚步戛然顿住,她蓦地转身,定定望着李久,俨然对他所说的话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李久霎时微微一笑,颇为自得。心想,只怕陛下要好生感谢赏赐他一番了,呵呵,这下乔贵人察觉到危机哪儿还有心情拿乔?怕是马上就要坐不住的颠颠儿去御书房找他咯,哎,论起这种实质性手段,还是数他见多识广信手拈……
“也就是说陛下再过几日便会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招待两大附属国一事上?”
“回乔贵人,自是如此,两大附属国与大麟互通来往年岁已久,如今……”
乔亦柔蓦地轻笑出声,眸中划过一丝亮光,她兴奋的打断李久,“李总管,多谢啊,诶,不知你可否知道具体时日?”
“什……什么时日?”李久一时没从她莫名其妙的喜悦中回神。
“就是附属国到皇城的具体时日,或者诸王们进宫的具体日子?”
“回贵人,奴才不知,想来快了吧……”李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瞅着对面乔贵人,隐约觉得她不大会抓重点,重点难道不是附属国要献美人儿给陛下?为啥她好开心好期待的神情?这……
乔亦柔松了口气,当着李久面儿,她轻咳一声,实在压抑不住情绪,喜滋滋道,“我是想着,皇宫许是要热闹起来了,肯定很有趣,不叨扰李总管时间了,陛下身边向来是李总管近身伺候,只怕旁人都难以得心应手的,李总管还是快快回去陛下身边听候差遣。”
李久听着不知该不该高兴,他自是听出了贵人在吹捧他得陛下欢心的意思了,可她对他都会吹嘘遛马,怎么到陛下那儿就跟木桩似的?
既然说到这程度,他也没得说了,只好行礼懵懵懂懂的退下……
连续五日,乔亦柔终于有了盼头,她真是无比期待没有荔枝到来的那一天。
好生歇息了一夜,翌日清晨,她舒爽的按照惯例去给太后请安,慈宁宫里近日颇为热闹,几位妃嫔们陪着太后打叶子牌,只将她给孤立了。不过乔亦柔心大,再加上陛下要送荔枝来,去打牌也是不合适的。
往常慈宁宫这个时候,牌桌已经将要组起,今儿却颇为宁静。
乔亦柔等待通传后,便规规矩矩进去给太后请安行礼。
“乔贵人免礼,赐座。”太后高居上首,待她坐下,她笑着端起一杯热茶,抬眸解释道,“哀家昨儿与丽妃几人稍微尽兴了些,离开慈宁宫时见时辰已不早,便令她们几人今晨好生歇着,不用特地前来请安。”
乔亦柔颔首称“是”,心想这就是牌友的优势啊,请安都可以免了,明面上立即礼貌的关切道,“不知太后可歇息好了?嫔妾有没有叨扰您休憩?”
摇头,太后抿了口花茶,她端详着下首乖巧文静的女子,眸中略过几丝满意,只是视线稍微在她腹部逗留了一瞬,才佯装不在意的挪开。
“陛下近日似乎颇为忙碌,夜间都歇在了养心殿,哎,这孩子,总是这样。”将茶盏搁在桌面,太后摇头轻叹一声气。
乔亦柔低垂着脑袋,无法接话。她也觉得挺古怪,自打前阵子陛下他勇猛的闹腾几晚后,这日子就逐渐平静下来,再无妃嫔惨遭他毒手,她庆幸的同时,就是觉得有些诡异。
太后留意着她神色,继续笑道,“前些日子峦儿从乔贵人宫里回来,给哀家捎了些挂绿,看来陛下对乔贵人恩宠有加。”知她不好回答,太后本意也不想为难人,便另起话题,“乔贵人无事便多去御书房走动走动,劝陛下凡事以身子为主,夜间一定要歇息好,哀家觉得这后宫怪冷清了些,若有机敏可爱孩儿们的笑声回荡,定然鲜活不少。”
这暗示的……
好明显啊!乔亦柔尴尬一笑,估摸着这话牌桌上太后也对丽妃等人说了不少遍吧!
不过她真不想主动去御书房找陛下,那日比试的事儿才过去几天啊,此时她主动找去指不定让陛下生出诸多猜疑,还以为她去亲自监工看他给她剥荔枝剥的尽不尽心呢!
“回太后。”乔亦柔心思转了转,“嫔妾听闻陛下时下的确较为忙碌,毕竟旒、狄两大附属国即将前来朝拜是件大事,大臣们来来往往,都在为此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嫔妾一介女子,实在无法替陛下分忧解难,嫔妾是唯恐惹得陛下不悦,这才寸步不离的待在景仁宫,想着等这阵子过去了,再去好好侍奉陛下。”
“原来如此。”太后颔首,眸中却闪过一丝质疑。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乔贵人怕惹得陛下不悦才不去伺候他?可陛下分明日日都殷勤不断的往她宫里送着赏赐,听底下奴才们碎言碎语讨论得出的结果,依稀是亲手剥的荔枝?这——
实在是令人不可置信,她的孩儿为博她欢心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可乔贵人眼下却依旧一副捂不热的冷心肠,教她都不由心生不喜。
太后蹙起眉,她冷冷望着下首的乔贵人,语气不咸不淡起来,“旒、狄两国前来朝拜虽是大事,但无非是进贡些香料奇花异草……”
话语赫然一顿。
太后心中陡然想到一个重点。
附属国前来朝拜进宫物资的同时,摸约也会献上些美人,莫非?
再回想起乔贵人方才嘴里的那番话,却蓦地品出不少深意出来,什么唯恐惹得陛下不悦?只怕是她自己心底不舒坦了,所以才守在景仁宫闭门不出?所以陛下才使出浑身解数的哄她?
若是这个理由的话……
太后摇了摇头,嘴角隐隐生出几丝笑意,她其实一直都很矛盾,谁不是从小女儿家走来,那些心思她都明白,谁都想占着那几分疼宠不分给旁人。只是另一方面,她又把皇帝当亲生孩儿看待,怕子嗣问题动摇国之根本,总之,哎,一言难尽。
“乔贵人。”哭笑不得地望向她,太后不知该如何给她说陛下身上的那些古怪事儿,毕竟她如今都不甚明朗,只是陛下心系乔贵人一日,这乔贵人就有足够的资本胡闹,他们都且先纵容着她吧。如此想着,便道,“乔贵人,哀家想说你只怕是多虑了,无碍,你且先回去歇着,这事儿哀家心里有谱了,待会去见皇帝时,哀家会跟他好生与他说说。”
“……”乔亦柔怔了半晌,莫名其妙地颔首称“是”。
稀里糊涂告退,她行在半月湖畔,不懂她自己都没谱的事情太后怎么都有谱了?着实想不明白,只好不想了……
待乔贵人退下,太后拾掇一番,便摆驾亲自前去御书房。
陛下还未下朝,她候在殿内耐心等待,逗着养心殿里那只养着的胖猫。
这猫是只小人精,皇宫里野猫多得是,就它最爱赖在养心殿周遭,陛下见了几次眼熟,便令下头养着了,如今肥肥胖胖的,满爪子都是肉窝窝。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齐毓玠终于下朝归来。
他还未换下朝服,直接过来拜见太后,自以为她是为了旒狄二国的一些接待事宜而来,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