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请听朕一言!”这时晏勾辰却是突然上前,向青袍人拱手一礼,面对一位突破人体极限的大宗师,晏勾辰的修为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然而此刻他却强行顶住了对方造成的那份压力,深吸一口气,终于稳住了情绪,狂跳的心脏总算从急到缓地迅速被抑制住,晏勾辰直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道:“国师乃是我大周国师,断法宗剑子,同时也是弑仙山少主,而且又与万剑山以及蓬莱山海大狱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且与武帝城白照巫、向游宫两位公子交好,而此时在场的这位小公子,乃是晋陵神殿殿主之子……如此种种,但凡有人损伤了国师性命,今后就可谓是举世皆敌,即便阁下是宗师强者,行踪不定,但家族门派又如何?莫非只为了一个缥缈无定、不知半分真假的传言就做此不智之举?还望阁下三思!”
晏勾辰这番话决非夸大,即便是再做事不计后果的人,也不得不仔细考虑一二,然而青袍人听了,眼中却只有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冰冷,显然晏勾辰的话对他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老夫今年一百八十六岁,亲友早已陆续离世,也没有家族门派需要顾虑,孑然一身,多年来只有一个捧剑童子随侍身边,哪怕举世皆敌,又何惧之有。”
这正是最糟糕的情况!晏勾辰心中一沉,脸色止不住地微微发白,一个没有任何牵挂的大宗师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没有弱点,没有牵绊,只要此人擒了师映川之后就立刻找个地方隐藏起来,天下之大,谁又能把一个一心藏起来的大宗师抓住?
正在此时,师映川却只听一声铿锵剑鸣,季玄婴脸色冰冷,鞘中三尺长剑出鞘,发出‘嗡嗡’的声响,悬浮在季玄婴身旁,凝而不发,季玄婴呼吸悠长,衣袂无风自动,微微翻卷起来,竟是转眼间剑意已攀升至巅峰,他缓缓走过师映川身旁,站在了少年前方一步之处,这种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任何人想要动他身后的那个人,都必须先解决掉他!
眼见此情此景,不但在场其他人心生佩服,饶是那青袍人也略有动容,要知道现在面对的可是一位大宗师,天下之大,有几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悍然拦在一位宗师面前?师映川亦是心中一暖,他上前抓住季玄婴的手,沉声道:“玄婴,你在这里等着,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说话间,却暗暗传音道:“这个人我有办法对付,你的任务就是杀了那个捧剑的老头子,以免给我造成麻烦。”师映川这番传音的内容并不怕被青袍人听到,他吃准了对方身为大宗师,在这种看起来已经掌握全局的情况下绝对不屑于偷听什么,这是身为绝顶强者的骄傲。
季玄婴目光一动,他十分了解师映川,知道这时师映川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后手,然而敌人毕竟是陆地真仙级别的强者,师映川能有什么底牌可以翻转全局?思及至此,反手抓紧了师映川的手,虽未说话,眼中的复杂担忧之色却已把他此刻的心情表达得清清楚楚,师映川见了,却是轻轻一笑,将手抽出来,转而对青袍人说道:“前辈虽然是宗师之境,并非晚辈这样只有一只脚踏进门槛的毛头小子可比的,但我师映川从来不是束手就擒之人,要我乖乖放弃抵抗,那不可能,即便反抗只是徒劳,我也仍要试上一试。”说着,突然间飞身跃上一旁青蛇的头顶,用力一拍蛇头,顿时那青蛇便如同离弦之箭也似,朝着树林深处飞射而去,只听师映川朗声道:“……要取我的性命,便放马过来罢!”
那青袍人见状,面露欣赏之色,右手一招,那柄古剑顿时就从那棕衣老者怀里飞出,落到青袍人的手上,青袍人拿了剑,丝毫未停,直接就朝着一人一蛇离开的方向去了,他速度并不很快,显然完全不担心对方有可能逃走,而那棕衣老者见状,也没有跟上去,只是垂手退到一边,在场之人都明白这是为什么,青袍人以宗师之身对战一位刚刚晋升的准宗师,却动用了佩剑,那是他尊重并认可了对手的表现,而棕衣老者的举动,则是对于这两位强者的敬意,以及表明自己会留在这里镇守的态度,防止有人前去为师映川助拳--这样的一战,不容任何人打扰!
且不谈留在当地的众人各是什么反应,却说师映川骑着青蛇,一路上风驰电掣,眨眼间就奔出了数里之远,这时师映川突然间重重一拍蛇头,青蛇顿时血盆巨口一张,一只狭长的黑箱便被青蛇从腹中用力吐出,与此同时,师映川自蛇头飞身而下,一掌拍在箱子上,黑箱当即四分五裂,从中露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师映川张臂将其抱住,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竟是完全没有丝毫紧张的感觉,反倒是全身血液沸腾,不能自已!
青袍人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他神色十分从容,似乎完全不担心师映川会趁机逃脱,这也是他身为绝顶强者的自信,不过就当青袍人衣袂飘飘踏入一片更深的林子之际,他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却忽然变了,因为他突然就感觉不到了师映川的气息,要知道像他这样的宗师高手,除非是同样级别的强者,否则绝对不可能在他刻意搜寻的情况下,却无法察觉对方的气息,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有高手帮忙隔断了他的锁定,掩住目标的气息,二来就是目标已经身亡,一个死人自然是无法被探察到的,然而师映川却不像一个会自尽的人,这不合理。
不过这时却已经没有时间给青袍人多想了,一声清冷的低笑幽幽响起,声音不大,却仿佛炸响在青袍人耳边,青袍人顿时神色凛然,黝黑的眼珠里面,那瞳孔瞬间紧缩,下一刻,他忽然就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于是他就看到在十余丈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个人,那是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层层薄纱织就的衣袖在风中飞扬,女子容貌清美,长发未束,乌黑的秀发衬得她肌肤格外白皙,剪裁合身的裙裳包裹着一具姣好的女体,她是美丽的,嘴角若有若无地噙着一丝笑意,阳光下,她略显单薄纤细的身体仿佛乘风而去,让人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意,如若天人一般,然而此刻这白衣女子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凛然如冰的感觉所包围,自内而外更是散发着澎湃磅礴的气势,那轻轻蹙起的眉宇之间杀机纵横,如女神降世,哪里让人敢生出半点轻怜蜜爱的心思?
青袍人的神情终于凝重起来,无须多言,他已经从气息中感觉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一位如假包换的大宗师!这时白衣女子目露寒光,她妙目轻轻一动,朱唇轻启,说道:“……可以开始了么?”说着,缓缓拔出了手里那把青色的宝剑,青袍人不知为何,只觉得这女子的眼神和语气都十分古怪,但他已经来不及说什么想什么,因为一道剑光已经以开山裂海之势,当头劈来!
……
远远地,忽然有巨大的崩塌声隐隐传来,那是沉闷的撞击声,仔细听去,仿佛是什么东西以极高的速度深深撞进了山体当中,季玄婴猛然抬头望去,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那棕衣老者眉头一跳,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无言的季玄婴却突然目光一厉,拔手一剑便向老者重重刺出!
☆、二百一十三、底牌
周围是一片废墟,放眼所见,满目尽是倾颓之感,等到片刻之后,尘烟渐渐散去时,地面上一个巨大的深坑之中,传来了低微的咳嗽声,紧接着,一名白衣女子身躯微微摇晃着从这个深坑内提气纵了出来,此女嘴角满是血渍,长发散乱,白色的衣衫也已经残破,可想而知刚刚究竟经历了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此时嘴里还在不断地往外咳着血,女子手里挟着一个瘦高男子,正是那青袍人,此时青袍人脸色一片灰白,再无半点声息,显然已经死了。
女子艰难地纵出深坑,整个人摇摇欲坠,双足刚一触地就立刻软倒了下去,手里的青袍人尸体也随之跌落于地,明显女子已经筋疲力尽了,不过她却还勉强坚持着不肯昏过去,而是微微张口,发出一道古怪的声音,未几,一阵异样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而且越来越近,很快,一条巨大无比的青蛇便现身此地,来到女子面前,蛇头上驮着一个人,正面朝下地趴在巨大的蛇头上,一动也不动,那青蛇来到女子面前,蛇瞳中微微露出疑惑之色,似乎仍是不明白此女为何可以指挥自己,但不管怎样,青蛇还是听从了女子的指挥,将脑袋缓缓低了下来,将自己头上的那人放在了女子面前,女子见状,立刻张臂抱住了对方,同时眼中紫芒大作,紧接着就是一片茫然,突然间,随着一阵微风吹过,女子的身体竟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干瘪腐朽下去,转眼间就化为一堆灰烬,风一吹,白灰飞扬,原地就只剩下了几件衣物和一把宝剑,还有一颗隐隐散发着温润光华的珠子,却是一枚珍稀的定颜珠。
这时地上的人却忽然微微一动,脸上遮盖着的长发缓缓滑脱开来,露出一张清美绝伦的面孔,正是师映川,只见他沙哑地低吟一声,紧接着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但师映川脸上却带着笑,仿佛吐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似的,他低低地喘息着发笑,久违的熟悉感再度回到身上,这才是自己所熟悉的躯壳,不过这时师映川也已经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又一片清晰,脑袋隐隐作痛,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种极度的虚弱感笼罩了全身,师映川却不以为意,他颤抖着右手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装着的两颗丹丸一股脑儿倒进了嘴里,又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紫色参片,送进口中,嚼碎了吞下。
在这些极其珍贵的药物的帮助下,不过片刻的工夫,师映川就有了一些力气,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四肢百骸都渐渐暖和起来,他挣扎了几下,缓缓坐了起来,看向身旁残留的那堆白灰以及衣物,然后从中拿出了那枚定颜珠,放进了一旁青袍人的口中,师映川捂着胸口,轻轻咳嗽着,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还可以支持,他现在的状态自然不能算好,那种虚弱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不过此时此刻,师映川心中的满足与喜悦却是结结实实存在的,恣意而狂喜,他只觉得十分痛快,得意之极!
师映川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么一笑就牵动了伤势,让他又小小地吐了一口血,要知道他之前附身一位大宗师的躯壳,与另一位宗师展开激烈的生死之战,这对他精神的负担是非常大的,令他一回到自己的身体当中就立刻重伤,若不是提前准备了珍贵的救命药物,那么此刻师映川至少已经丢去了半条命,然而眼下师映川却好象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的笑声里隐隐透着一丝张狂,要知道那可是一位大宗师,而他,却亲手杀了一个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
一时笑罢,师映川慢慢站了起来,他拿出火折子,将女子留下的那堆衣物烧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尘归尘,土归土,这位祖师在被师映川占据身体之后,与青袍人展开大战,耗尽了最后一点肉身所蕴含的精华,是以战斗结束之后,就连定颜珠也无法再保住她的身体,肉身彻底崩溃,这也是师映川所发现的那些祖师遗体的一个非常严重的不足之处,因为这些遗体年代太久,所以一旦在战斗中施展出强大的力量,所造成的结果就是肉身崩溃,这也就意味着只能提供一次性的使用,而且在其他很多方面也不能与新鲜的尸体相比,这也是师映川强烈渴望得到一具新鲜的宗师身体的原因之一。
因为药物的作用,师映川的虚弱状态很快就缓过来几分,这时他去将青袍人的尸体抱起,满意地端详着对方,青袍人的身体表面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事实上,他是力竭而死,要知道从前师映川在选择猎物的时候,基本都是采取将对方窒息而死的方法,尽量对身体没有什么损伤,毕竟一具残破的身体与一具完整的身体是不一样的,而这具大宗师的身体更是得来不易,这么珍贵的东西,师映川怎么肯损伤得太厉害?所以他在占据了那位女性祖师的躯壳之后,一上手就是用的最猛烈的打法,毫无保留地施展,最终活生生地将一位宗师耗得力竭身亡,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对方身体的完整性,事实上师映川为了保证自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甚至还使用了一种秘药,彻底激发肉身潜力,在短时间内可以为人提供源源不断的真气,只不过这种药所造成的后遗症也非常严重,对身体损害非常大,属于饮鸩止渴的行为,而且极为稀少珍贵,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使用,不过师映川自然有能力取得这种药物,而且他做的是一锤子买卖,并不在乎对自己所占据的肉身的损害,而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说师映川的运气很好,他发现的那些宗师遗体偏偏都是大光明峰一脉的祖师,是一脉相承,无论功法还是其他的一些东西都是共通的,所以师映川在附身之后,对这具肉身的运用也是比较容易的,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否则若是换了别门别派的宗师身体让他去占据,只怕能够发挥出肉身原本一半的战斗力就已经不错了,因此这多方准备下来,一环紧扣着一环,师映川基本上提前就已立于不败之地,否则他之前又怎会如此从容?
此时四下一片狼藉,因为之前的一场大战,双方的战斗波及范围太广,所过之处,立成死地,这周围很大范围内的地方可以说是遭到了一场浩劫,森林损毁,鸟兽灭绝,此处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都是难以恢复元气的。
“真是天助我也……”师映川抱着青袍人的尸体,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喜色,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他命令一旁的青蛇张开嘴,将尸体小心地放进蛇口,又对巨蛇吩咐道:“含在嘴里,绝对不能吞下,也不要张嘴。”做完这一切,师映川便捡起自己的那柄别花春水剑,坐在了蛇头上,轻轻一拍,巨蛇便立刻按照原路迅速返回。
此时众人仍自留在河边,季玄婴手拄长剑,微微喘息着,他面前几步外,那名棕衣老者躺在地上,喉间赫然是一道狰狞的伤口,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先前师映川之所以传音让季玄婴杀了此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师映川已经感觉到这老者修为不凡,怕此人在之后自己与青袍人战斗的声势中察觉到异常,改变主意赶过来,在那种战斗中一旦出现这个变数,说不定就会生出什么事端,这也还罢了,最重要的是万一老者是在战斗结束之后、对于师映川而言最凶险的那段时间赶来,那时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此人非死不可!
而这时在场其他人则是神色各异,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同一个方向,在刚才的一段时间内,虽然距离很远,但众人还是听到了那里隐约传来的声音,也模糊看到了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巨木倒伏,山体崩裂,可见这场战斗的激烈,但众人震惊之余,同时也不禁生出深深的疑问:师映川只是刚晋升的准宗师,他与一位大宗师相博,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但此时远处却已是安静了下来,彻底的安静,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在场众人都是心煎如沸,若非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插手,只怕早已过去了,梵劫心脸上已流满了眼泪,一颗心不断下沉,心知师映川应该已经凶多吉少,旁边左优昙脸色木然地一动不动,唯有双拳紧握,指甲却已刺破了掌心,季玄婴目光森冷,遥遥看向远处,若不是相信师映川有办法应付,他此刻必是已经提剑而去,但饶是如此,季玄婴仍是紧紧握着剑柄,指关节已经发白,显然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追过去的冲动,而此时这里只有一个人却是心中大定,晏狄童双唇紧抿,几乎已快控制不住面部的肌肉,想要放声大笑,不过现在当然不能这么做,于是他勉强忍着,尽力挤出了一副与其他人差不多的样子,使得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然而就在这时,晏狄童的神情却突然间彻底凝固,仿佛见了鬼似的,而此刻他也决不是一个人,只见这时林中缓缓游出一条青色巨蛇,蛇头上坐着一个人,长发似墨,玉面如仙,不是师映川还是哪个?
这一幕令在场所有人都顿时处于了失语状态,脑子在瞬息间完全都是一片空白,季玄婴的瞳孔顿时缩成针尖大小,紧攥剑柄的手却在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着--他果然没有事!
师映川坐在蛇头上疲惫地一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此地不宜久留,一行人迅速返回皇宫,师映川只是精神损耗太大才晕厥过去,回到宫中不久就已经悠悠醒转,这时季玄婴早已摒退了其他人,自己坐在床边陪着爱侣,见师映川醒了,眼中就终于露出欢喜之色,他俯身用力将少年一抱,低叹道:“……我很担心你。”
师映川气息平顺,他长出了一口气,反手也拥抱了季玄婴:“我没有事……我跟你说过的,我有把握,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好了,现在我不是就好好的吗?一点事也没有,平平安安的。”说着,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笑声中蕴含着一丝志得意满:“我岂是会做没有把握之事的人?自然有万无一失的后手。”季玄婴抱着少年的身子,心中平静下来,顿了顿,才道:“……那个人呢?”师映川轻轻一笑,把玩着青年的一缕长发:“呵呵,他么……算是死了罢。”
季玄婴听了这个答案,虽然是在预料之中,但也仍然微微一震,其实他心中很想知道师映川究竟是如何化险为夷的,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问,因为这世上有些秘密,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是不可以分享的,而师映川的这个秘密,显然事关生死,是对方最大的底牌,既然如此,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于是季玄婴只是心中疑惑,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师映川便推说累了,想要休息,于是季玄婴便离开了,他今日虽然成功击杀了那名棕衣老者,但对方的修为很高,让他难免受了些内伤,也应该回去好好调理休息一番才是,师映川等到季玄婴一走,立刻就叫人送沐浴用的热水来,一时东西都送进来,师映川叫宫人退下,不得有人来打扰,他唤过墙角盘成一堆的青蛇,拍了拍蛇头示意,青蛇立刻就张开了嘴,将口中一直藏着的青袍人尸首吐进了装满热水的浴桶里。
师映川满意地点点头,让青蛇去把守门户,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挽起袖子,剥去那**的衣物,把满身蛇涎的青袍人洗净,擦干,给对方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抱到内间。
……
殿中茶香袅袅,晏勾辰微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养神,一旁晏狄童倒了茶,轻轻推到兄长面前,晏勾辰睁开眼,看着正冒热气的茶,似乎在出神,晏狄童见状,以为他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而至今心情不能平静,便道:“皇兄今日……”话没说完,却忽然生生地被男子的眼神止住了,晏勾辰看着少年,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腿,说道:“……今天的事,你很怕吗?”
晏狄童心头顿时一跳,他很熟悉晏勾辰,所以现在看到对方的这个样子,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后背有些发凉,也隐隐有些惊慌失措--难道兄长已经看出了什么?这样的态度……当下晏狄童的神情就不自然起来,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略带僵硬地点头,扯出一丝笑容:“今天的事情确实太……好在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
“是吗?”晏勾辰缓缓吐出这一句,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这个九弟身上,眼中包藏了某种复杂到极致的东西,事实上在危机解除、晏勾辰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之后,作为帝王,他的心计城府不可谓不深,很多之前的一系列事情被他串联到一起,就露出了端倪,而到了现在,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已经可以说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此刻晏勾辰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目光静静地笼罩在晏狄童身上--自己的这个好弟弟啊!
“小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直都是,可惜你不应该把这些小聪明用在不该用的地方……”晏勾辰的眼神突然间凌厉起来,他冷笑着盯住面色微变的晏狄童:“你做的好事!今日开口邀朕出宫打猎,又‘好心’提醒朕若是带着太多护卫,人多了无趣,你料定了朕就会请国师一道出门,一来共同玩乐散心,二来有国师保护,自然朕高枕无忧,如此一来,你一句话没提国师,就不露声色地借朕的手将国师带出了宫,到那种容易下手的地方,事后无论怎样,别人也都怀疑不到你身上……小九啊小九,你真不愧是朕的好弟弟,这种把戏将朕也套进去了!”
说到最后,晏勾辰已是勃然大怒,猛地站了起来,重重一拍桌子,桌上的杯子顿时被震翻,茶水溅湿了一片,而晏狄童已然面色苍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无论怎样狡辩都是无用,因此干脆就什么也不说,只是低下了头,下意识地避开兄长凌厉如刀的目光,一言不发,只是袖中的双手却已有些发颤,晏勾辰紧紧盯着少年,突然间吐出一口长气,叹道:“小九,你糊涂!你可知国师对朕而言,对大周而言,究竟是多么重要?且不说他自身的潜力,只讲他身后的那些关联所在,对大周来说就已经是重要之极!有国师在,大周就算是谈不上与这众多势力交好,至少也是关系不坏,你可知道自从朕当年与他结识直到如今,朕本人以及大周究竟或明或暗地得了多少好处?有些是你能看见的,有些是无形的,不然你以为朕堂堂一国之君,大周天子,为何一直以来都努力让双方建立起紧密联系,甚至不惜做国师的情人?小九,你为了个人私欲就要置国师于死地,置朕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于不顾,你糊涂!”
晏勾辰眼神转冷,右手紧紧握结成拳,似乎快要忍不住重重给晏狄童一拳,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他是疼爱的,两人甚至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彼此之间有着难以磨灭的感情,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自己还将其看作孩子的九弟,却做出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对方不是不明白事理的,然而,却还是选择了这样不计后果的行为!
思及至此,晏勾辰心情无比复杂,叹道:“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甚至把最坏的情况都想到了,就算国师侥幸脱险,你也绝对不会暴露,毕竟是朕邀请国师出宫打猎,而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使得任何人都不相信朕会害他,所有人都只会认为这是意外,包括国师自己在内。”
这时晏狄童却突然抬起了头,惨笑道:“二哥永远都是比我聪明的……那么,二哥要怎么处置我呢?我承认,我嫉妒,我恨他,恨不得他死,可惜那人没有杀了师映川,一个宗师级别的绝顶高手,居然也没有杀了那混蛋……难道真的是老天也站在他那一边?我不甘心!”
晏勾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他重新坐了下来,淡淡道:“告诉朕,你是如何做到的?一位大宗师……”这时晏狄童已经无所谓了,他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颓然低笑道:“二哥可还记得,有一年我遇到意外,在山中迷失了,后来自己又平安返回……其实我当时是无意间闯入了那人隐居的地方,那人好象与晏氏有些关联,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得知我的身份之后,就让那棕衣老者送我出去,我这才安全返回……所以前时我便与他联系上,至于后来的事,我就不多说了。”
晏勾辰听罢,闭上眼,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晏狄童惨笑着,轻轻道:“那么,二哥要怎么处置我呢?我做下这样的事……”晏勾辰忽地睁眼,看着晏狄童,半晌,才叹道:“朕能怎么样?况且朕一直记得,母妃当年临终前叫朕好好照顾你……小九,你太年轻了,太冲动,你啊,你……”晏勾辰摇了摇头,此时他显得有些疲惫,道:“国师既然安然无恙,那人就一定是死了,而那棕衣老者也已经被季玄婴所杀,如此一来,这件事情你知朕知,就烂在肚子里,否则一旦有人知道,不但小九你立刻就是万劫不复,就连大周也会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