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是一开始便跟着叛军的,有些却是刚上任不久。比如这光禄寺卿张伦,曾是前朝旧臣, 主管宴享,有一回出了岔子,得罪了宫中权贵,被贬了官,之后不知怎么回事,愤而辞官。约莫是个傲骨铮铮的男子,不晓得如今为何又愿意入这官场,效忠新帝。
萧鱼正想得入神,忽的听到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她朝着台上看去,便看那赤着上半身的年轻男子,虬髯如戟,相貌威猛,生得黝黑又壮实,竟直接将那光禄寺卿张伦扔到了台下,得亏守在四周的侍卫及时垫在下面。便见那获胜的男子抬手握拳,笑容爽朗,身上的肌肉凸起,一块块的,甚是威猛。
这是……萧鱼看了看男子缝在袖侧的名字。
霍霆。
定国将军,正二品的武将。
也是先前与她父亲一并平定西北,又在帝王面前举荐卫樘之人。
萧鱼望了过去,见那霍将军果真神勇,已经连续四轮打败对手,而这张伦张大人,则是第五个。
最后将同组的大人都一一击败,仿佛不会吹灰之力似的,坐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喝水,看着就是个豪爽之人。
萧鱼自是钦佩,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薛战侧过头,见萧鱼神情专注,完全是一副看得正起劲儿的小孩儿模样,若非因为身份不对,恐怕会忍不住起来拍掌喝彩。
再看那新上场,看着如白斩鸡般手无缚鸡的男子……薛战的眼睛略眯了眯,在他看来,先前晋城的贵族公子哥儿,个个都是酒囊饭袋,连刀都扛不动。只是霍霆素来不随意举荐人,这卫樘的表现,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
虎狼之勇,猎豹之捷。果真没有说错。
萧鱼亦是三年未见卫樘动手,他向来自律,根本不需她父亲督促,这会儿看到他在台上勇猛的表现,更是知道这三年来,他并没有一分一毫的懈怠。
习武男儿大多壮实黝黑,几轮下来,早已是大汗淋漓。这卫樘却是天生的翩翩风度,虽略有薄汗,却并不影响他的矜贵气度。烈日下,他的衣襟被汗水略浸湿,晒得渐黑的皮肤,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男儿魅力。
萧起州和卫樘,与萧鱼来说,都是让她感到骄傲的兄长。
年轻的女孩儿抬着头,一截细长的脖颈弧度优美……薛战抬手将杯盏中的水一口饮下,“啪”的一声,龙泉瓷茶盏倒扣在上头。
萧鱼听到动静有些被吓到,转头看薛战,见他一声不吭的。欲开口问问,可想着他拧着的眉眼、莫名其妙黑着的脸,也就作罢。
继续观看比试。
最后只剩下霍霆与卫樘争夺魁首,霍霆之勇,在场之人都有耳闻,而这卫樘,昔日的晋城权贵也曾见识过,不过那时候卫樘不过一少年郎,再如何的勇猛,也并非有霍将军这般的高度。而如今,竟站在这台上,与霍将军对峙。以霍霆的能耐,便是卫樘输了,恐怕也会被关注喝彩。
可最后卫樘……竟赢了霍霆!
卫樘伸手,将落败的、倒在地上的霍霆拉了起来。
霍霆利落的接着他的手劲儿起身,冲着他爽朗一笑,输得心服口服。
身后的春茗也小声的雀跃:“卫公子可真厉害……”
可不是嘛。萧鱼看着与霍霆比肩站着的男子,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倘若如今她还是闺阁少女,定是要欢呼出声的。他们萧家的男儿,应当皆如卫樘与她兄长这般,年轻英勇。
……
今日卫樘在演武场一举成名,因他年轻俊朗,在场的大人夫人们,都私下悄悄的议论这卫樘,知晓他尚未婚配,自是越发愈发欣赏。
要知道文武双全之人难得,前朝与大齐都崇尚武艺,选婿亦是如此,可武艺高强者,往往粗糙野蛮,模样也不甚英俊,而像卫樘这般,武艺出众,生得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若非亲眼见识过他的能耐,哪里能想到他有这么厉害的招式和如此强大的力量。
卫樘正在休息,接过一旁小厮递与他的巾子,擦着脖子上的汗水。
他轻轻闭了闭眼。
脸上的水混着汗水一并淌了下来。
那一刻的喝彩声卫樘自然都听到了。在西北的相处中,卫樘见识过霍霆的勇猛,知晓他能赢他的几率不大……适才他与霍霆比试,其实在看他时,透过他,看的却是另外一个出身低微、勇猛强壮的对手。
他是个内敛的性子,压抑了太久,积攒了太多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那力量惊人,发挥自是比往常要好得多。
萧起州走到卫樘身边,见他安静的擦着脸,又想着适才他与霍霆的那场决斗,真是看得他热血沸腾。
他道:“三年未见,你的长进竟如此之大,着实将我吓了一跳。”习武之上大多好斗,胜负欲强,他一直把卫樘当成对手,自然未有一刻懈怠过,却没想到,这三年不但没有超过他,反倒被他领先了一大截儿。
登时有些汗颜,又替卫樘感到高兴。
卫樘沉默着没说话,这会儿安安静静的,与适才在台上的模样截然不同。
正说着,一双玄色云纹锦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在场之人纷纷行礼,萧起州也是一愣,忙屈膝道:“臣萧起州,见过皇上。”
卫樘站在萧起州的身旁,缓缓弯腰,亦朝着面前的帝王行礼。
却听得面前帝王低沉浑厚的声音:“霍将军对你赞赏有佳,今日一见,果真是年轻英勇……不知你的箭术如何,朕今日来了兴致,正想找人切磋切磋。”
萧起州不大喜欢他,这会儿听得这帝王的语气,颇有种刻意想找卫樘挑战的感觉,男人之间的争抢好斗,萧起州非常的清楚。可是……卫樘与他素未谋面,他怎的突然想找卫樘比试。
再者,卫樘的箭术虽出众,却不及他的其他武艺,萧起州想了想,则道:“卫樘他的箭术并不出彩,若是皇上有雅兴,朕斗胆……愿意陪皇上射箭。”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是吗?”薛战看着两人,缓缓的说,“倒是不知你哪样武艺最出彩?不如你来决定,朕奉陪到底。”
卫樘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平静的落在站在他身前、年轻的帝王的身上。四目相对,他恭敬道:“萧大人只是怕臣在皇上面前出丑罢了,若是皇上喜欢,臣愿意陪皇上切磋助兴。”
……
以柳为的,驰马射之。
插柳场地分为两行,比试者以尊卑为序,前方共插有三支柳枝。骑马途中,抛出铜钱,持箭射柳,既能同时射中铜钱和射断柳枝,又能骑马过去,将铜钱和断柳接在手中,即为中;能射中铜钱和柳枝、却不能及时接住,能射中一样,或射不中,皆为不中。
中者数最多者为胜。
每当射中,便会击鼓以喝彩。
薛战与卫樘各自翻身上马,手持弯弓,背负箭囊。
薛战侧目看了卫樘一眼,加紧马腹前行,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搭弓上,迅速瞄准,射出箭,直接嗖的一下,射中第一枚抛向空中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