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薛战的步子顿了顿。
他的背脊挺直,势如山岳,身上是帝王的霸气。而后缓缓说道:“而且那萧家,也未必不能真心归顺、为朕所用。”
而萧鱼与薛氏赏花回来,就直接回了凤藻宫。这薛氏说是找她说话的,一路上却是冷落她,让她干巴巴站着,却也碍于身份不好走。她往日在护国公府千娇百宠,到了宫中更是人人巴结,像薛氏这样待她不冷不淡的,倒是头一个。
不过这也好……明面儿上的不喜,总比表里不一的要好。她最不喜那些绕来绕去勾心斗角的。
站了半日,萧鱼坐下来让春晓春茗替她捶了捶腿。春晓与她说了今日在御花园,薛战留了她大哥一道切磋箭术之事:“……奴婢听说,大公子箭术精湛,百发百中,皇上很是欣赏。”
说到这个,萧鱼便与有荣焉的笑了笑。
她大哥的箭术,的确是连她父亲都要夸赞的。她父亲从小便教大哥和卫樘一道学习武艺,她大哥虽优秀,可卫樘却比他更加出色,虽是男儿,不好整日斤斤计较,可她大哥心里还是有些挫败,暗暗与卫樘较劲儿。
他旁的都不及卫樘,唯有在箭术上极有天赋,所以每回比赛箭术,她大哥总是出尽风头。
她也是见过薛战射箭的,与她大哥较量,应当颇有看头。
便听得春晓继续道:“奴婢还听说,那箭靶子险些砸到了大公子,幸亏皇上及时出手。”
是嘛。萧鱼想,她大哥瞧着斯斯文文的,可从小在军营待惯了,难免有些大大咧咧。不过薛战那蛮汉比之她大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会儿倒是心细了,竟还出手救了她大哥。
正想着,薛战便来了凤藻宫了。
萧鱼赶紧站起来,过去迎他。待走到宫门的时候,就看到大步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走到她身旁,她都来不及行礼,他就顺手的牵着她的手,往里面带。
只好跟着他一道进去。
不过这会儿握着他的手,虽是如往常般粗糙厚实的,却隐隐更显粗糙。进殿内时,她才抬起他的手瞧了瞧,看着他布满茧子的手掌,食指下方的掌心嵌进了木屑。
稍微仔细看就看出来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吗?
萧鱼晓得这木屑嵌进去会有些疼,可这蛮汉,倒是没感觉似的……她蹙起眉头道:“里面有东西,臣妾给皇上挑出来吧。”
他是不在意这些的,不过被她这么一说,的确隐隐有些疼。薛战低头看着她白净的脸,只觉得她整个人都亮盈盈的,散发着光芒。
那双手轻轻托着他的手掌,她的手小小的,他随意一握就能全部卷入掌中。便点头道:“有劳皇后了……”
春晓去拿了萧鱼平日做绣活儿时的针线。萧鱼握着他的手落座,纤细的小手握着绣花针,低头替他将掌心的木屑挑出来。挑之前,手一停,道了一句:“可能会有些疼。”
薛战看着她静静垂着的扇子般的眼睫,笑了笑。然后敛起笑意,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朕是男人。”
她当然知道了……萧鱼也下意识弯唇,男子汉大丈夫,自是他们这些女儿家比不了的,皮糙肉厚不怕疼的,更何况是这么个乡下汉子呢。萧鱼拿着针,真想用力戳几下,看他到底怕不怕疼。
不过真的要落手了,她倒是不敢了,只小心翼翼的挑,嘴上喃喃说道:“臣妾听说了皇上与臣妾的兄长射箭之事,这是那箭靶子弄得吗?”
薛战低低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脸,见她全神贯注,很体贴的模样。
见薛战言辞淡淡的,萧鱼也就没继续再提了。不过她知道这会儿薛战刚从咸安宫那边过来,想来是知道今日她与薛氏赏花之事,就开口说道:“今日臣妾陪姨母去赏了话,不过……”其实不必和他说了,可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姨母好像不大喜欢我。”
她的声音又甜又糯,并不是刻意的那种,而是天生的甜润嗓音。
他很喜欢听她说话,说什么都要,觉得很舒心。薛战道:“那是她还不了解你,等了解了,她会喜欢你的。”
说得好像他很了解她似的……其实她也没有这么招人喜欢吧?
晓得这大抵是他的安慰之言,萧鱼听听也就过去了。
他的皮有些厚,挑的时候便要费劲儿,女孩儿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下狠手,只能慢慢的来。待那木屑终于要被挑出来的时候,她面前的男人忽然凑了过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萧鱼双手一颤,差点将整个绣花针都插`进他的掌肉之中了,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急急道:“你做什么。”
薛战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笑着问道:“年年,你是因为你大哥,还是……”
什么?萧鱼抬起脸看他,眼睛略睁大了一些。
他又凑近了一些,继续说。
“……你在心疼朕。”
第45章 温馨【一更】
男人英挺的鼻梁就要碰到她的脸, 薄唇噙着笑意, 这会儿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帝王, 倒像个地痞无赖。萧鱼略有恍惚, 回神之际,手略微重了一些。
见他终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 萧鱼才低头看他的手。
那绣花针有一截插`进了他的掌肉。
她眼睛含着笑意,心下有种小小报复成功的快感, 平日里她对他小心翼翼、不敢得罪, 就只有他欺负她的份儿。于是慢慢说道:“臣妾做事的时候, 皇上还是不要与臣妾说话了。”
这点疼于薛战而言并没有什么,他含糊的唔了一声, 就不打扰她继续挑木屑。
她本就长得美, 现下低着头,槅扇照入的阳光静静打在她的脸上,有种很悠闲温馨的感觉。他习惯了迅速有效的掠夺, 居无定所的生存,现下这种感觉,大抵就是停下来的感觉,安安静静的。
她虽低着头,可大抵是察觉到自己在看她, 一张脸儿慢慢的开始变红, 连耳根和那细细的脖子,都渐渐染上了绯色。
薛战笑了笑。
萧鱼硬着头皮替他将剩下的木屑挑出来,而后收针线, 瞧着他粗糙的大手,说道:“皇上可要上点药?”好像她下手有点重了,出了点儿血。
薛战道:“不必这么麻烦。”都挑出来了,这么点小伤,何须上药这么麻烦。
既是他如此不上心,原是不必管他就是了。不过大抵是这伤口是因她大哥和她造成的,便不好坐视不管。萧鱼看着他道:“臣妾这儿就有药膏,抹了就好了。”
她与他不同,从小日子过得精致,宁可用不着,也都要将一些东西都统统备齐,以备不时之需。
薛战这才点点头:“也好。”
许是方才薛战与她太过亲近,春晓春茗她们都识趣儿的退到外面去了。萧鱼也没叫他们,自己起身走到立柜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