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脱了斗篷,身上华美的衣裙悉数显露,那衣裙的颜色衬得她肤色白皙,近些瞧,便能看到她的眼眶处微微有些泛红。萧鱼没有多看,她一向不大喜欢自己看到她难过的时候,正欲收回目光的时候,却无意间朝着她的腰际瞥了一眼。
萧鱼愣住。
她从小到大穿过无数美衣华服,对衣裳自然有些了解的。萧玉枝身上的牡丹花图案刺绣精湛,恍若真花,却是远不及这腰上的一朵的。层层叠叠的花瓣慢慢的往外绽放,鹅黄的花蕊,隐约都能瞧见那花粉,是这宫装上所有牡丹花中最美的一朵。
只是这牡丹花的两侧中间留着空隙,并未合二为一……这明显是不合身的。
萧鱼心下犯疑,而身侧的萧玉枝,却是警惕的看了萧鱼一眼,待萧鱼用膳时,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悄悄的置于腰上,将裙子扯紧了一些。
这三日萧玉枝都未怎么好好用膳,为的便是想穿着衣裙时看着合身一些。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何况萧玉枝本就窈窕,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让腰细上这么多?
……
出宫时已经很晚了。萧鱼随母亲罗氏上马车,那赵泓不知何时守在那儿的,专程与她来道别。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而后与他身旁的赵煊微微颔首,便转身随罗氏回府了。
这会儿萧玉枝并未要她过去与她同辆马车,萧鱼便能陪在罗氏身旁。
母女俩坐在一起时,罗氏撩起马车侧帘朝着外面一看,见那安王赵泓挥着小胖手,就在原地看着她们走,那身旁的祁王……罗氏放下帘子,和萧鱼说:“有祁王照顾安王,你也可以省心了。”
不然就怕她念着安王,想着往安王府跑。
萧鱼心下也有所感触,这世间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何况还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的?这祁王,她以前倒是小看他了。
萧鱼说:“若大魏皇室都是这般,那也不会这么快亡国了。”
大魏皇室,都是一些个纨绔子弟,酒囊饭袋,连带着官场也是一片乌烟瘴气。如此千疮百孔,才被这薛贼乘虚而入。
萧鱼这般说着,见罗氏欲开口,她便笑着说:“女儿知道,这话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罗氏笑笑,觉得自己的确是想多了。
她这女儿冰雪聪慧,可不是只会骄纵的千金小姐。便不说此事,与萧鱼谈起刚才的祁王来,毕竟祁王温文尔雅,没有王爷的架子,对她这个妇人也很尊重。长辈总是喜欢有礼貌的孩子的。
罗氏说:“看祁王这岁数,不小了,也不晓得娶妻了没?”
祁王赵煊与赵煜同岁,过了年便十九了。萧鱼想了想说:“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她姑母不太喜欢赵煊,所以先帝对赵煊这个皇子也非常不喜,才少年时便将他孤零零的打发到通州去了,在娶妻之事上,也未曾多关心过。“……不过,以祁王这年纪,应该是娶妻了吧。”
罗氏也点点头,深以为然。
……
萧玉枝回了住处,柳氏才拉着她问她今日的事情。明明是高高兴兴接受了皇上的召见,怎么回来后,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儿。
萧玉枝扭扭捏捏不肯说,毕竟这太丢脸了。
可想了想,若是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讲,那她还能讲给谁听呢?总不能让她就这么憋着吧?
萧玉枝就耷拉着脸,将在碧浮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柳氏。柳氏听了后,狐疑道:“皇上……真的这么说?”
萧玉枝点点头。也是奇了怪了,明明要见的是她,怎么与大伯父说起萧鱼来了?萧玉枝忽然想到了什么,害怕的抓着柳氏的手,哭丧着脸道:“母亲,你说会不会……会不会皇上想娶的是——”
“不会的。”
柳氏的心猛然一跳,很快否定了萧玉枝这个大胆的想法。她认真的说,“你六妹妹虽然是长房唯一的嫡女,但是她可是嫁过人的。娶一个寡妇,便是别的男子,都要忌讳三分,何况是帝王呢?”
第11章 觊觎【一更】
萧鱼回了澄溪院,就将与赵泓道别时,他塞给她的宣纸拿了出来。
是他这几日练的字,说是一定要给她看。四岁的孩子,握笔都不稳,哪里能写出什么好看的字来?她摊开来一看,果真见上头是歪歪扭扭的大字,写了他自己的名字,还有她的,那是她在凤藻宫时,他缠着她教他写的,没想到他还记得。
然后是……萧鱼抚着纸的指尖略略顿住。
最后一行,是祁王赵煊的名字。
自然不可能是安王府的先生教的。
若萧鱼今日初见祁王时,她心下有所疑惑,那么此刻看到祁王能悉心教导一个孩子写字,她心头的仅剩的疑惑也都打消了。这就是皇家子弟的悲哀,若是赵泓还是帝王时,她定然不会让祁王太过靠近他,觉得他居心叵测,可如今赵泓不再是帝王,相反是个人人避之的前朝遗孤,有祁王这般悉心照顾,她倒是非常放心。
夜间冷,回来时这一路上,手上虽有暖炉,可到了护国公府也不大热了。萧鱼的身体有些凉,元嬷嬷便端了姜茶上来,怕她受凉。
萧鱼喝了姜茶,春晓就进来禀告:“姑娘,国公爷过来了。”
“父亲。”萧鱼有些意外。
时辰不早了,父亲怎么过来了?刚才离席时,她与母亲一干女眷离开的早,父亲还和那些个大臣们说话呢。现在应该是刚回来,就来她这边了。
萧鱼起身欲出去相迎,那萧淮的身形便走了进来。
萧鱼笑着喊了一声父亲。萧淮抬头,便看到那羊角宫灯旁,暖黄的烛光落在她的脸上,肌肤胜雪,眉目嫣然,是他最宝贝的小女儿。
他应了一声,走过去,随手拿起搁在几上的宣纸,看着上面写得稚气大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萧鱼知父亲一向威严,阖府上下都惧他,二叔三叔敬他,可唯有对自己,他很少板着脸的。萧鱼笑着说道:“今日女儿进宫偶遇了安王,他说这几日在练字,便嚷着要给我看。”
“……虽然写得不大好,不过他年纪还小,已经算不错了。”
萧鱼说着,却见父亲没有什么反应,才问道:“父亲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是那新帝……”
“年年。”萧淮轻轻唤了她一声。
萧鱼应着看向他。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好像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还和她有关系。可是……那日她回来,父亲对她说得那些话她还记得,便是因她的关系殃及了萧家,父亲也会淡然的面对。那就不是这事儿,可是……
还有比这件事情更严重的吗?萧鱼想不到。
萧淮看着面前的女儿,的确不知如何开口。他问道:“你与父亲说说,日后可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