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种让人变得愚蠢，迟钝，头脑发胀的麻醉剂。
顾久九觉得保持清醒的头脑没什么不好。
分明利害，这一点其实谁不会呢？人类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
这段感情对于顾久九来说，投入的时间精力与回报并不对等。所以及时结束，是最聪明的决定。
放弃，从来都是最容易做出的选择。
顾久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从来都听不进去别人的长篇大论。而另一边亚莉克希亚突然转过脸来，对着顾久九说了一句。“对不起。”
用很拗口的中文，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
从她在餐厅里扔钱打发人的行为来看，顾久九并不觉得她是个知错就会改的人。甚至她可能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从小家长就教导你，做错事了要说对不起。如果别人跟你说了对不起，你应该回答的一句话是，没关系。
伤害已经造成了，一句对不起是于事无补的。她并不是那么没关系。
“为什么？”
顾久九只是想问问这次是因为什么，这个大小姐愿意放下架子跟她道歉了。
“什么？”亚莉克希亚似乎没想到顾久九会是这个反应。
“让我猜猜，应该是程容让你过来的？如果不是她的话，你应该没那么听话。”顾久九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亚莉克希亚。
她那种冷静到了极点的眼神，让人感觉像是浑身赤衤果没穿衣服站在她面前一样。任何想法端倪都无处可躲。
亚莉克希亚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这次是搞砸了。其实并不是程小姐让她过来的，只是她发现程小姐好像挺在乎顾久九的样子。她担心自己惹顾久九生气，程小姐会因此而不高兴。所以就自作聪明过来跟顾久九道歉了。
顾久九一脸明白了然的表情，然后她转过头对着心里辅导员说，“您也看到了这个情况。首先，我必须要说的是，我并不需要这位小姐跟我道歉。因为推人的是我，即使她打扰到了我休息。我也已经采取行为遏止了。”
接着顾久九又转过头看着亚莉克希亚，问道:“你需要我跟你道歉吗？”
亚莉克希亚连忙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好了，我们彼此谅解，都不需要对方道歉。这次的调解非常成功。接下来我还有个会议要开。”
顾久九现在也学会了耍官腔。心里辅导员这边也不好拦着，看着两个人好像也还算心平气和。他自己也懒得找事。干脆就直接放人走了。
顾久九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离开了。她从心理咨询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心忽而变得很轻很轻，轻柔地像是天上飘着的一朵云，四处飘荡。再没有什么值得她牵挂的东西。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看天边都好像有她的轮廓。决定忘记一个人的时候。看看天边还是她的轮廓，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的侧脸，可是风轻轻一吹，就散落了。
顾久九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
这种空泛的自由，好像心被掏空，接着天地忽而空旷起来。失去了情感的束缚之后，她才感受从未有过的自由。
顾久九对待这种难得的自由的方式，就是肆意使用自己的时间，在学生科里加班加点。
程小姐过去的时候，顾久九还在学生科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敲敲打打。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移动，眼睛盯着屏幕。
不知不觉，她就这么习惯了曾经她最不想要的生活方式。
顾久九在遇到程小姐之前，她一直都是个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上混日子的人。她喜欢懒散悠闲的生活，自在逍遥。一个人养养花草，或者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后，可以再养小猫小狗。看看电影，读读书。没什么不好。
在顾久九自己所幻想的未来里，自己绝对不会跟职业女性搭上关系。可是显然，她俨然就是一副随时可以为学生科卖命的样子，顺理成章，将来工作也会是这样。
“已经十点钟了。”
程小姐从门外走了进来。出声提醒她的存在。可惜的是。顾久九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仍然盯着电脑屏幕，一副沉迷工作的样子。
“嗯，我知道了。十一点钟之前我会回去的。”
说完，顾久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程容笑了笑，就像以前那样，清纯干净的笑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谢谢你专门过来提醒我。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顾久九擅长冷处理，冷暴力等等一切不动声色地跟别人拉开距离的手段方式。因为别人对于她的若无其事，通常都是无可奈何。
这是她大度的表现。人家都不怪你了，愿意跟你重归于好。你还能说什么。
可是程小姐从来不希望顾久九对她大度。她可以跟她发脾气，耍小聪明，甚至摔东西，两个人冷战都可以。
她都不需要顾久九大度。
包容并不意味着问题就这么解决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包容意味着逃避问题，不去及时处理。
一个人愿意包容别人，就是默认了别人身上的毛病。这种毛病如果让她难受，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把耐心耗尽，就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疏远。疏远到看不到毛病发作的地步。
程小姐在顾久九旁边的座位坐下。她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顾久九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也没说什么，继续工作。
顾久九觉得自己的耐心足够好，没想到程小姐的耐心什么时候发生突破质的提升。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玩手机。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顾久九。没有什么特别的眼神。就是简简单单地看着她，像是结婚多年的爱人，在等着她下班回家一样。
顾久九刚开始还能若无其事，可是到后来，她被她看得极为不舒服。
顾久九也懒得再跟程小姐起这些口角上的争执。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她尽量不跟程小姐说话。
现阶段，这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办法。
顾久九很快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合上了笔记本。默不作声，开始一点一点地收拾东西。钥匙，手机，数据线。顾久九一共带了三条。杯子。全都塞进包里。
程小姐从座位上起身，然后两个人一句话不说。顾久九关门的时候差点把手夹住，
程小姐拉过了她的手。“小心。”
顾久九点点头，抬起眼皮。对着她轻轻笑了笑。“谢谢。”
礼貌客套，笑容又不失亲切。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