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之本就养尊处优,脚趾头一个个圆润可爱,指甲被修理得晶莹干净,这么一烫之下,整个脚背白里透红,在空中一跳一跳,他的神情还格外的委屈,嘴巴瘪瘪的,眼中水汪汪一片,若是再捧个萝卜,估计就是求安慰的兔子了。
魏溪动作一顿,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你怎么永远长不大似的?”说着,还是往木盆里放了一勺凉水。
秦衍之每日例行公事的烫好了脚,魏溪给他按摩了一会儿穴~道,疲倦就如狂风似的刮了过来,秦衍之打了个哈欠,趿着鞋子,扶着门槛,对魏溪道:“我先去睡了,你早些过来。”
魏溪应了一声,忙活着收拾残局。
朦胧的烛光下,秦衍之掩在暗中的目光专注又专情,隔一会儿才踢踢踏踏的走远。
老人家给他们准备了一间客房,窗户台上放着一盆子不知名的野花,花盆之下就是菜圃。正是盛夏,月色下郁郁葱葱一片深绿,展眼望过去只觉得心旷神怡。
客房就一张床,两铺被褥,因为长久没有人居住,屋内一股淡淡的土霉味。秦衍之将窗户打开,远处的皇家猎场只能遥遥望到连绵不绝的山林,甚是壮观。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胸腔中满含的沮丧这才彻底发散出来,抓着头发,又揪了揪自己的衣袖,最后连衣摆都看不顺眼了,狠狠的拉扯了两下,在小小的房间里绕着圈,一边绕一边踢打着衣角,那样子就跟穷极无聊孤独无伴的野小子似的,只能拿着没有痛痒的外物发泄自己的郁气。
地面都被他踩平了两层,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魏溪怎么还没来。
“她该不是独自偷偷跑回去了吧?”心口一沉,又趿着鞋子哒哒哒的跑去了厨房。
厨房内,魏溪半靠在矮椅中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阴影,眼中的冷漠疏离也在浓浓的疲倦下被掩盖,长长的纱衣裙摆像画卷铺撒满地,烛光下的金沙如同星辰。在那之下,一双秀丽的双足静静的在木盆中沉浮,萤苒的雾气中辛辣的姜味在空中弥漫。
悄无声息靠近都要阴影覆盖在魏溪的上方,将她的面容笼罩在自己的势力之下。一根手指从黑影岔了出来,缓慢的在她的眉骨之上描绘,指尖与眉骨相隔毫厘,指腹甚至能够触碰到那细软的绒毛,柔软的、细腻的、通过指尖传达到了心底。
眉骨之下是眼睛,鼻梁、唇~瓣。
唇珠微微翘~起,唇色薄粉,唇纹更像是绸缎上最美丽的图纹,让人想要去触摸,描画。
魏溪感觉身上压着一头毛茸茸的大狗,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粗糙的舌头在她的脸颊上不停的舔~舐~着,然后从下往上,刷啦刷啦,锲而不舍的将所有口水涂满了她的双~唇。
睡梦中她难受的左突右打,那大狗干脆把整个脑袋塞在了她的手中,又把她五根手指全部从里到外刷洗了一遍,最后扑到她的身上,咬她的耳朵,啃她的鼻子,含~着她的嘴巴,连脖子都不放过,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的胸口,魏溪怒不可抑,抬脚就朝着那脑袋踹了过去,暴喝:“给老娘滚远点!”
脚底是温热的触感,脚趾下是凹凸有致的不明物,甚至连那脚板底都有呼呼的热气喷洒着。魏溪睁大了眼,看着脚底下那一张熟悉的容颜:“你在干嘛?”
秦衍之含糊不清的道:“准备抱你去歇息。”
魏溪一阵鸡皮疙瘩,左右看看,最后半信半疑的盯着他:“方才就你一个人?”
秦衍之露在脚底外的半只眼睛眨呀眨,坦诚中带着委屈:“除了我你还想有谁?”
魏溪放下脚丫子,整理一身的凌~乱后,率先出门:“我以为主人家养了狗,刚刚还扑在我身上涂口水来着。”
秦衍之尾随其后:“狗,涂口水?”
“对啊,可脏了!我刚刚忘了再洗个脸了。”
秦衍之咬牙切齿:“别折腾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不睡等会又要赶路。”
两个人拖拖拉拉的终于到了客房,魏溪抬头一看,一张床!
“你睡床,我睡地上。”
秦衍之问:“地上怎么睡?”都是泥土,这可不是皇宫里,都是玉石地板,在上面打滚都行。
魏溪沉默,秦衍之快手快脚的铺好了被褥:“凑合吧,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嘿嘿,半夜你可不准吃我豆腐,我的贞操得留给我的皇后呐。”
魏溪:“……滚!”
秦衍之甭定了魏溪不会委屈自己。他自己先褪去了外衫躺好,掩饰般的揉了揉眼睛,脑袋一沉,就这么睡了过去,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显得魏溪多想了似的。
魏溪贴身伺候过他,他身上什么魏溪没见过?魏溪还在兵营呆了四年,在病房里累得直接瘫在了病床~上的时候也很多。夜袭时,随着前锋营出兵,跟着士兵们挤在一处睡在草堆里,石头缝里,树上都是常见,现在才开始矫情就显得心里有鬼了。
秦衍之算好了魏溪的心里,心安理得的睡着了。没等多久,果然感到身后多了个热源,他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呼噜打得跟狗叫似的。
魏溪也实在是累了,精神上提醒要防备对方,身子却一点点的沉入周公的怀抱。周公的怀抱半硬半暖,驱散山林中萦绕不去的寒凉。她不由得靠近再靠近,周公的笑声在头顶闷闷的响着,然后将她拥得更紧。
他们头挨头,双手相拥,双~腿缠~绵,胸膛相贴,呼吸相闻,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如此相互依靠着拥抱着对抗外面的风风雨雨。
暗卫首领悄无声息的倒挂在窗外,透过薄薄的窗棂瞄了眼里面搂着一团的被褥,无声的发出暗叹。
少年天子苦心谋划多日,今夜终于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原本以为是你情我愿,风散月明,结果,短暂的一夜后,日光才洒落庭院,屋内又一声娇喝,拳拳到肉的闷捶声中有无不明晃晃的告诉院中护卫的众人:皇帝的追妻之路,依旧任重而道远。
七夕是个甜蜜的节日,七月是个甜得发腻的月份。
不说皇城内外都洋溢着欢声笑语,就连皇宫之中,每个人都好像被泡在了蜜罐中一样,宫女们说话轻声细语,太监们努力的挺起腰杆抢着最重的活儿上蹿下跳,守城的侍卫们身上或多或少多了些东西,也许是一块小小的腰坠,也许是一粒不打眼的袖扣,也许是贴在胸口甚少拿出来擦汗的汗巾。
御花园荷塘里的荷花应景般,一夜之间开了大半,粉色白色点缀在墨绿之中,圣洁得如同天之骄子。不多时,闻香而来的秀女们就霸占了小小的园林,或吟诗作对,或执笔临花,或轻弹浅唱,一个个尽展才学,好像在昭示着她们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博学多才。
熙熙攘攘过了大半个时辰,外围又突如其来一队宫装美人,或拿着银剪或拿着花篮,齐齐踏上小舟,你划桨我撑舟,小小的剪刀咔嚓咔嚓,一朵朵鲜嫩的花儿就落到了花篮之中。来人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走,留下一塘池水,抱着光杆枝桠无声的哭泣。
转眼间,美景凋零,美人变色,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吐出一句‘辣手摧花!’,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这是宫里的贵人在采花调粉吗?”官宦世家中的女儿清闲时就爱干这事,打发无聊还可以美颜。不过,这事在自家做一做也就罢了,在宫里,鲜花可不是随便能采的,也没有那个女人胆敢用皇宫里的花给自己调胭脂水粉。这话说出来,明显有了挑拨的成分,听懂了的人抿唇而不语,眼神闪烁。
扑哧一声,人群中有人淡淡的笑道:“听闻皇上少时,有人说菊~花糕好吃,于是命人摘了宫中开得正盛的万寿菊,全部剪了花瓣做了菊糕,一直吃到过年还有剩。今年的荷花想来与那年的菊~花一样,进了皇上的肚子了。”
原本还怨气满腹的秀女们瞬间就笑颜如花了。辣手摧花摧到了皇帝的肚子里,这不就是个好兆头么!
现在围绕在这里的最鲜嫩的‘花儿’们,哪一个不想被皇帝拆吃入腹呢!
笑语嫣然中,又有人问:“是谁那么大的胆,居然敢拾掇皇上摘了宫里的花儿?如今还在宫里当差吗?”
皇帝小时候的性子可不大好,能够把他哄得言听计从的人想来有几分本事,如果还在宫里当差,那就是皇上身边第一得用之人了,那样的人为自己所用……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听得那熟悉的嗓音笑道:“可不还在当差么,在宫里在朝中都是如雷贯耳的人物。”
当下就有人惊道:“你是说……”
“魏溪!”
在宫中伺候,又在朝中大臣面前挂号的人物,可不就是魏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