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溪觉得头又开始痛了,直起身来狠狠的瞪了小皇帝一眼,冷道:“别哭了。”
小皇帝消瘦得成皮包骨的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连你都嫌弃我!”
魏溪切了声:“你才知道啊。”
小皇帝睁着因为病弱而显得奇大无比的眼眸:“那其他人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魏溪冷静的回答:“我是宫女,也是医女,照顾病人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擅离职守见死不救,知道么?”
小皇帝点头:“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就是这个意思。”魏溪以为对方终于开窍了,没想到,小皇帝后一句话几乎让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皇帝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袖口,脸上神色坦坦荡荡:“那,那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小吴子:“……”
魏溪大怒:“秦衍之!”
小皇帝:“你同意了吗?”
魏溪砸掉手中的帕子,疾步冲了过去:“我看你就是欠揍!”
抬手,摁着小皇帝的背又是一阵拳头!
时隔多日,小皇帝终于又尝到了皮肉之苦。这次,明明已经病入膏盲了,他却觉得心底泛出无数的甜蜜来。
齐太医协同太傅和穆大人走进昭熹殿时,原本以为会看到一群死气沉沉的孩子,没想到,才刚踏入门槛呢,就听到小皇帝的求亲,一时之间,众位长辈的心中五味杂陈。
皇上,病痛之中都忘不了调戏女子,您是好色呢还是好色呢,果然是好色之君吧!
☆、46|46|10.03
太一殿内,老太监尖细得刺耳的音调仿佛可以穿透整个皇宫。
哪怕皇帝病重,大朝也依然如日举行。队伍的前列三公目光沉着,皆双手相拢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对老太监宣布的皇帝遗诏的庄严肃穆截然相反。同时,随着遗诏内容逐步被公布,大殿中的臣子们或惊诧或大怒或窃喜或跃跃欲试,不少人更是目光热切的凝视着与三公并列的贤王。
与往日相比,贤王的朝服仿佛比以前更为宽松了些,显然,他最近为朝廷鞠躬尽瘁形容消瘦了不少。
随着遗诏内容到了尾声,贤王的衣摆已近静止,昭示着有重要时刻的来临。
太傅太师三人悄无声息的对视了一眼,只听得太监念道:“贤王秦孰,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
朝中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庞杂,连遗诏的声音都要被掩盖了过去。
齐王猛地咳嗽一声,蚂蚁们终于停止了躁动,贤王上前一步,背对着无数大臣的身影无限高大挺拔,让人有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
高山下的蝼蚁们终于感到了天色的变化,或忐忑或喜形于色,有人甚至开始整理衣袖,半曲着膝盖只等遗诏最后一个字跌落:“吾皇万……”
突地,一声暴喝:“慢着!”
相比老太监尖锐而高亢的音调,这一声打断的喝止声那么的稚嫩,清脆中甚至带着喘·息,让殿内中人既疑惑又惊疑,具都回头看去。同时,太一殿诸多大门都被人闯开,刀剑相向的禁卫军排列整齐的冲了进来,瞬间将两列大臣们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正门口,秦衍之被何统领与小吴子拥簇着走了进来。
原本以为已经奄奄一息即将殡天的小天子突然出现在了太一殿,六部侍郎们的惊疑变成了惊惧:“皇上?!”
贤王更是脸色大变:皇帝怎么还没死?太皇太后不是早就让人封锁了昭熹殿吗?禁卫军副统领去了哪里?
太多的疑问,最终化为感叹:大势已去了!
睿王反应最快,小吴子的喝声刚起之时,禁卫军的刀剑刚刚举起来之时,他就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软剑,众目睽睽之下就要与进门之人对持。原本是准备用来血洗大殿,杀鸡儆猴维护自家兄长登基的利器,如今变成保护众人唯一的道具。
可恨又可笑。
秦衍之仰头直视着三位皇叔,厉声问:“朕还没殡天呢,这遗诏是哪里来的?”
明明是问王爷们,宣布遗诏的老太监反而先溃败了下来,更有投靠贤王的大臣颤声问:“皇上,您病好了?”
兵部侍郎上前两步,嗓音响亮:“皇上,贤王不贤,假传遗诏,其心可诛啊!”
吏部侍郎跟着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这一次跪拜,原本就惊惧不安的保皇党们纷纷相应,大呼万岁;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们看看贤王,再看看禁卫军们手中的刀剑,最后的视线落在了背光的小皇帝身上,也许是冬日的阳光太过于刺眼,也许是秦衍之身上的龙袍金线太过于闪耀,更或者是禁卫军手中刀剑的寒光太过于寒冷,众人不自觉的打着冷颤,苍白着脸跟随着吏部侍郎的脚步跪了下去。
大殿之中,余下的臣子三三两两,他们的神色之中还带有一丝茫然。不明白明明已经是万事俱备了,怎么到了最关键时刻一败涂地了呢?
好不容易才让小皇帝传染上了疫病,让太皇太后引导后宫的流言,也让整个皇宫陷入了人心惶惶之中,甚至于,还在百姓之间传播小皇帝的各种不利事情,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推举贤王即位,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感到茫然,回想从先帝开始的隐忍,到与当今皇帝的针锋相对,明明一切都那么的顺利,眼看着水到渠成,怎么就突然败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平身!”第一次,众人感觉到小皇帝那还带有孩童的脆音不知不觉中掺杂了帝王的威仪,不再轻飘飘无关痛痒,相反,早已熟悉的两个字中比平日里多了丝血腥气。
哪怕再小,他也是大楚的皇帝,是真正的天子!
天子一步步走向最高处,缓慢稳重的端坐在黄金龙椅上,环顾一圈,问:“贤王叔,你有朕一封假遗诏,朕这里也有自己一封真诏书呢。皇叔想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永寿宫,太监总管跪在殿中,听得太皇太后一次又一次的询问:“就蕃?皇上颁布了就蕃的诏书!”
“是的,太皇太后。皇上有旨,命三位王爷三日后启程前往封地,但有延误,削官去爵。同时,每位王爷还得留一子在京为质。除了贤王留下了长子外,其他两位王爷都是幺子留京。”
历朝历代就藩的王爷们都必须留下一个儿子在皇城为质子,这是祖宗留下的规定,为了确保藩王没有反叛之心。当然,遇到真正有野心的藩王自然也不会在乎一个儿子,哪怕是最疼爱的儿子。与天下至尊的宝座相比,儿子们死了可以再生,宝座却只有一个。大楚之前的王朝,也有质子被杀的先例,奇怪的是,此次皇帝居然留下了贤王的嫡长子,而睿王与齐王却选择了幺子。相比已经成了弃子的秦凌,齐王与睿王的幺子比长子更得宠爱。
不过,太皇太后根本想不到那么长远之事了,她短暂的晕眩之后,即刻大喊:“快,快宣皇帝觐见!”
原嬷嬷拉住对方的衣袖:“太皇太后……”这时候宣皇帝进宫,别说皇帝会不会来了,来了也不会再如以前那样对太皇太后保有祖孙之谊了。一个想要孙儿命的长辈,任你哪个孙儿都不会再对她敬重。说不定,皇帝来了后,太皇太后的境遇会更加尴尬不堪。
太监总管适时的阻止了这位老祖宗的妄想:“太皇太后请慢!皇上还有一道圣旨是给您的。”说罢,就在大楚皇宫最高的这座殿宇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明黄圣旨,“……皇上体恤太皇太后您年事已高,皇城里又诸事繁杂,不易养生,特赐行宫甘岚宫以待凤驾,着永寿宫诸人准备,五日后起驾前往行宫修养。”
“太皇太后!太医,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