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夫人自知没理,听了言老将军的话,也有些后悔,哽了半天才认了怂,小声道:“你说的也是,不若我回去再和王爷赔罪吧……唉,都怪我这几日担心顾儿醒不来,急的昏了头……”
贺顾哭笑不得,劝慰道:“三殿下不会记恨这个的,他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
言老将军却看着他,半晌都没说话,一双浑浊的老眼一瞬不错。
贺顾被他看的后背发毛,小声道:“额……怎么了,外祖父?”
言老将军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那样的人?顾儿……你还太年轻,不知道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
“王爷就算眼下还对你有心,中意着你,你也可以和王爷亲近的不分君臣,但他日王爷……王爷换了身份,你便敢笃定、十年二十年,他都不变吗?”
“且陛下如今还没废太子,虽说太子也已经是日薄西山,可困兽犹斗,这世上说不清的事太多了,我听说这些日子朝堂上请求废太子的折子皇上都没搭理,可见对太子也未必就完全绝了情,王爷若有志于大位,你和王爷的这个孩子……便是他的错处,他的软肋,你可明白吗,顾儿?”
贺顾一怔,他从来没有听过言老将军这样语重心长的和他剖析这些朝堂上的是非,以前虽然得外祖父教养,言老将军也只是教他弓马骑射、行兵布阵,他居然从来不知道外祖父看似闲云野鹤,已然解甲只想在家过安乐日子,对这些朝堂的事却竟还如此清楚。
贺顾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言老将军便又道:“这个孩子你总得想个由头,依我看,最稳妥的法子还是不要和王爷沾上任何干系,不如……就说是和外头的女子生的,陛下瞧着仁厚,疑心却是最重的,王爷本就倚重你,要是让陛下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你体质还异于寻常男子,竟能生育,届时无论陛下心中的继位人选是谁,恐怕你和这孩子……都要遭灭顶之灾啊!”
言老夫人也听得变了色,抓着丈夫的胳膊道:“这么严重?可是我们顾儿对朝廷、对皇上、对三殿下都是忠心耿耿的呀,而且也没什么旁的错处,难道这样皇上就要容不下顾儿了么?”
言老将军闭了闭目道:“我当年追随先帝,是亲眼看着如今的皇上……如何不动声色的杀出重围,又一个一个的收拾了他的兄弟的,倘若不够狠心,如何坐得上这个位置?”
言老夫人道:“那可怎么办?”
贺顾道:“外祖父说的有道理,但是三殿下的性情我清楚,他与皇上、与太子都是不同的,您二位信我一回,我绝没有看错人。”
又道:“且……这孩子的事,殿下想必也会瞒着皇上,只要皇上那关过了,三殿下不会如何我、也不会如何言家的。”
言老将军摇摇头,道:“那可说不准,世上哪有不变的人?顾儿又怎么知道?”
贺顾一怔,本能的就想回一句——
我就是知道。
幸好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他脑海里没来由的想起了醒来前的那个梦——
又是醒了以后不会忘记内容的梦,和当初在“心想事成玉”中的梦一样。
那些画面、那些事、梦里的三殿下,就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贺顾正有些愣怔出神,言老将军道:“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谨慎行事,便说孩子是和外头女子生的,她娘难产去了也就是了,陛下应当不会多想,也不会细究,只要先把陛下这一关过了,后头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贺顾道:“外祖父想的周到,那便这么办吧。”
言老夫人想不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干系,闻言也乐得不想了,看着贺顾道:“顾儿身上还疼吗?”
贺顾道:“不疼。”
言老夫人道:“是么?颜姑娘说……开了腹,怎么却竟然不疼吗?”
又双手合十对天揖了揖:“颜姑娘真是天上下凡的菩萨,老天保佑让咱们家遇上了她这样的医仙,治好了颂儿,如今又救了顾儿和孩子的命,回头一定要重重谢过人家。”
贺顾有些哭笑不得,道:“那……那外祖父祖母,是接受我和三殿下的事了么……?”
越说声音越小。
言老夫人和言老将军对视一眼,转头看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俩把孩子都生出来了,便是我和你外祖父再不接受,又有什么用?”
贺顾一哽,顿时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不听管教私会外男的叛逆闺阁小姐,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呃……殿下说回头会来和外祖父外祖母赔罪的。”
言老夫人摇头道:“我们老两口可当不起王爷赔罪,只要他以后别忽然要杀我外孙和曾孙女灭口,我也千恩万谢了。”
贺顾沉默了一会,道:“外祖母,我真的很喜欢三殿下。”
言老夫人一怔,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出,顿时也有点尴尬,道:“行了行了,我以后待他和气些就是了,外祖母知道你喜欢他……”
否则也不能心甘情愿给人家生孩子就是了。
贺顾想起前事,也不知道征野都跟他们交代了多少,他们又有没有猜到“长公主”便是三殿下扮的这事,不过眼下既然没问,想必多半是没猜到的,他也乐得清闲不去解释。
毕竟这事牵扯太多,不知道反倒是件好事。
言老夫人道:“对了,你还没见过你闺女,我叫人抱来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