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珩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都微微一怔,转头看着他。
龚昀道:“如今京中这样情形,恐怕周将军也要顾着明哲保身,未必肯立刻发兵往京的,这……三王爷此言又是何意,难不成王爷有什么办法,一定能说的动他不成?”
其实龚昀话里虽未言明,众人却都心知肚明,眼下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以后是谁登上皇位还未见分晓,倘若太子这奋力一搏真的博赢了,周振飞今日发兵往京是勤王护驾,到那时候就是私动兵马,谋逆犯上,这风险他愿不愿承担可实在难说,毕竟便是连他们几个老东西自己,都心里打鼓,不知道这一关能不能顺利过去。
其实若真只为自保,太子虽要防着他们折腾、故意饿着不给饭吃,却大概也不会真的危及到他们的性命,毕竟新君登基、屠戮旧臣,这对他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只要蹲在这英鸾殿,等个分晓,若是太子此事谋得成了,反正都是裴家的人,日后认了新君,纳头便拜,且做他两朝朝老臣也便罢了,若是不成,那边还该干什么干什么,日后也不妨碍他们认将来的新君。
何况以前他们几个议政阁大臣,虽然一直碍于陛下的情绪不敢表态,心中却也是拥立正统,认为太子继位天经地义的。
可谁又知道,太子殿下会忽然脑子坏了,来这么一下子呢。
这下他便是本该名正言顺,也不再名正言顺了,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这般忤逆之举,陛下便是不废他这个储君,都说不过去了……
坏就坏在他们又好死不死的与二王爷、三王爷一同困在了这英鸾殿里。
眼下就是想装傻也不成,必须表个态度,否则便是默许太子谋逆,他们也成了心中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万一太子不成,日后新君登基清算之时,定然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这艘船已是不上也不行了。
龚昀和余亦承二人越想越觉得嘴里一阵发苦,看着那边垂首不言、低眸敛目的王庭和,尽管干了这么多年的仗,这一刻却也是真的没忍住,有几分心有戚戚、同病相怜起来。
裴昭珩答道:“本王有一人,可说得动周振飞发兵救驾。”
他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都愣住了,龚昀与余亦承更是对视一眼,目中难掩吃惊,裴昭临急急道:“是谁?”
裴昭珩侧头稍稍示意,他身后那原本跟着他的两个近卫,其中之一走了出来,一掸衣袍单膝跪下,道:“小人周羽飞,见过二王爷,各位大人。”
余亦承捋了捋胡须,道:“周羽飞?你难不成是……”
裴昭珩道:“他是周将军的同母胞弟,或许周将军会听自己亲弟弟相劝。”
这下众人都有些吃惊,那些心中一直悬着、七上八下,生怕二王爷要逮他们出去挡刀的,更是面露喜色。
裴昭临喜道:“三弟你怎么不早说!既如此,就让他与我一同出去!”
又对周羽飞道:“我看你身上是有功夫的,也有点面熟,以前是不是在十二卫呆过?”
周羽飞道:“小人曾在陛下身边做过亲卫。”
这下有了靠谱的帮手,救兵也有了着落,裴昭临立时一扫之前脸上阴霾,喜道:“好!那就……”
他不曾说完,余老大人却在边上摇了摇头,道:“不妥,即便如此,王爷也决不可亲去,此事危险太过,老臣不能看着殿下如此犯险。”
裴昭珩道:“余大人所言不错,此事还是让仙成一人独往吧。”
裴昭临一怔,继而挑眉不可置信道:“什么?一人?!”
周羽飞道:“不错,此事小人一人便可去办,一人独行,行迹也好掩藏,更好混出宫去,人多了反而不便,且此事危险,二王爷身份贵重,不该担这样的危险,还是留在英鸾殿等候吧。”
裴昭临皱眉道:“可是你一个人……”
裴昭珩道:“二哥不必担心,此事便交由他去办吧。”
周羽飞毕竟是恪王的人,裴昭临就算心里觉得不踏实,也的确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闭口不言了。
龚昀见状,颔首道:“三殿下的办法,的确是眼下最为妥善的办法,只是这法子毕竟还是冒险,且是成是败,就全牵系在周侍卫的身上了,你……”
周羽飞道:“小人省得,此事生死攸关,这些日子王爷也都叮嘱过了,各位大人、王爷,尽管放心,只要周羽飞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就算爬也爬去昆穹山,把我哥哥请来。”
“一息尚存,决不辱命。”
他此言一出,王、龚、余脸上俱都是肃然,龚昀道:“既然如此,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安危,这英鸾殿里一干人等、男女老少,便都托付与周侍卫之手了。”
周羽飞沉声应是,不再多言。
余亦承掩拳咳了一声,低声道:“可殿里关的这样严实,周侍卫又该怎么出去,什么时候走?”
裴昭珩道:“等到子时,他自有办法。”
一直沉默不言的王庭和王老大人却忽然抬头看着周羽飞,道:“周侍卫,你可有十成的把握,一定能说得动你兄长发兵救驾?”
周羽飞被他问的微微一怔,道:“十成……这却没有,兄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