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头疼,对他们道:“这名字太难记,我只取你们头一个字喊你们。”
一帮小孩纷纷点头,只白糖糕因为撞了府里的姓,被喊做“小糖”。
谢璟在他们跟前来回走了两趟,一帮小孩仰头看他,视线随着他来回移动,有两个年岁小些,跟着晃慢了,两颗小光头“咚”地碰在一处,顿时俩人都疼得皱起小脸,憋出两包眼泪在眼眶里转悠着不敢掉。
谢璟站定,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今天上午集体上课,下午考试,不管是今天现学的还是过去学到的,全都拿出来给我瞧瞧,想留下,全凭你们自己本事。”
上午,谢璟先教了他们十个字以及最简单的算术,等吃过晌饭也没让休息,让王肃帮着训了一下操,一套长拳打下来,竟然全都跟上了。
王肃教了两遍,基本都会了,只个别年纪小的孩子还点记不住出拳顺序。
谢璟给了他们一个钟头的休息时间,之后便是考试。
十个字,能记住一半的已是好的。
算术,算下来正确的只有两三人。
那套长拳开始考试的时候,王肃站在前头刚想喊开始,就看到打头的那个小糖站了出来,颤颤巍巍地走到队伍前头中间的位置,然后蹲好了马步,准备起势。
王肃道:“开始,第一式!”
小糖站在前头,嘴里喊了一声,后面的孩子跟着他开始做。
从第一式,一直到整套长拳打完,小糖都没出错。
他动作没错,后头那些孩子便不会出错。
大约是怕惹恼了眼前的管教,小糖又带头翻了几个跟头,后头的孩子们别的不会,也唯独会这些,跟着也翻起来,还有做正反卧鱼的,全都不惜工夫。他们在戏班的时候学了不少动作,每个人都是被打了无数次,又是身骨软的年纪,这些动作最为灵活。
他们没有再像那天一样跪在白府门外苦苦哀求,谢璟指了一条路出来,他们就咬牙去拼。
谢璟看了那帮小光头,倒是莫名有些好感。
王肃一个粗壮汉子倒是比谢璟还容易感动,在一旁压低了声音求情道:“小谢,要不然让他们过了吧?”
谢璟微微点头,冲那帮孩子们喊了停,一群小孩额头顶着细密汗珠,眼巴巴看过来,小糖退到他们当中,也抬头看着,他脸上滚了汗下来和着刚才在地上扑腾的尘土混成了两道泥印子。
谢璟心里有数,对他们道:“从明天开始,你们每天早上来东院找我,我带你们学本事,至于吃饭,依旧找二少爷院子里领。”
小唐鼓起勇气问道:“我,我们可以留下了吗?”
谢璟摇头:“现在还没定,一个月后再考一次,通过了才行。”
一帮小孩稍微松了口气,一个月,好歹这个月有地方住,有饱饭吃。
白府后头有一个闲着的戏园子,建在湖心亭子里,之前还在家中听堂会,因为白家老爷和大少爷都不怎么喜欢听戏,只喜寿日才在家中叫堂会,慢慢也就空出来了。现在大多在外头剧院常年订了包厢,家里这处一向没什么人去,连二少爷逃学都知道往剧院包厢里跑,不会来这荒凉地儿。
谢璟带了李元过去,在戏园子里教那帮小孩排练猴戏。
一帮小孩虽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排戏,但都很听话,给口饭吃,就认认真真翻跟头。
谢璟站在一旁看他们,李元坐在一边石头上,也在瞧着。
谢璟问他:“里头有认识的吗?”
李元道:“倒是能认出两个,但也叫不出名儿来,他们跟我不是同一班,应当是班主从其他戏班买来的,瞧着基本功还算扎实。”他点了其中几个,指给谢璟看,“这几个好一点。”
谢璟点点头:“是不错。”
他说完又有点犹豫,“要不还是找个师傅来教吧,我之前唱旦角,水袖什么的倒是还能还行,猴戏不成。”
“已经找了。”
“谁?”
“玉成社尚玉楼,尚老板。”
李元吃惊不小,手里拐杖都握紧了:“省府那位尚玉楼,尚大家?你怎么认识他,不是,怎么还能请到那位真神?”但凡北地学戏的没有不认识这位的,尚玉楼戏好,是公认的数一数二的名角儿。
谢璟笑道:“我不认识他,不过他下个月要来白府,给白老爷子祝寿。”
李元恍然:“我懂了,你是要排一出戏,然后堂会那天拿去恭贺白老爷子,讨个彩头……也不对啊,那和尚大家有什么关系?”
谢璟道:“玉成社没有武生,尚玉楼唱老生和花脸拿手,武生全靠当地武行借人,这里有现成的一群小猴子,他不会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