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是……”
“那,后面那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也是同一处用典,为《水经注》最后那句‘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李白还没来得及回复,少年已如炮弹连珠:“《将进酒》磅礴大气,它是写于您第一次游皇城时的意气焕发,还是政途受阻后,哀而不伤的恣肆行乐?我个人认为是后者,《将进酒》字字欲飞,纵横睥睨的豪情,‘人生得意须尽欢’的似乐实悲,到‘与尔同销万古愁’的似悲实乐,全篇鬼斧神工,悲乐翕张,是轻狂,而非病狂失心,似愤慨,又有豪迈……”
李白:“……”
他心情有些复杂。
先不管说得对不对——反正都没他这个原作者想的对,但是,少年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去分析时,眸中含光的兴奋与盼他解答的期待,无一不在表明对方的真心。
老天待他不薄。哪怕初时唤醒他的后辈并非如他所想,是一个不拘小节,会拿前人诗文开玩笑,又小小年纪敢杀妖的游侠儿,可后来的小少年却极其对他胃口,尤其是,还喜欢他写的诗。
——这才是他想要的传人。
李白望着林稚水的目光,诡异地多了几分慈爱,“好,我教你写诗。”
正亢奋提问的林稚水:“……啊?”
既然做下决定,李白一言一行只全按着对入室弟子的标准去做。
诗文相通,李白写诗有一股一气呵成的灵气,林稚水跟着他学习,文笔提升的同时,文字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阮小七舒服地畅吟,双臂舒展,一呼一吸吞吐灵气,身上受的伤在极速恢复。
郭靖打了一套拳,本是风声拳声假做的龙吟声,居然真的出现金龙啸天之意。
包公更加耳聪目明,看蚂蚁窝也能从蛛丝马迹里推断出它们是要去墙角还是要上树。
吴用深感头脑转动得更加灵活,倘若再经历一遍水浒传,他觉得自己能直接暗中操作,把宋江坑到稀里糊涂登基,也省得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
*
李白越教越觉得这个弟子让他满意,灵性十足,教起来不费力,性子也像他,相处起来极其合拍。
最让他满意的一点是,林稚水看过他的诗!几乎是信手拈来,他说出上句,林稚水就能接下一句,活像全文背诵后还抄写带默写,刻在骨子里似的。
教着教着,他们就熟了,李白也就和他说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妙事。
“我也曾被妖王追杀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候我已在思考,要不要拔剑自刎,留个体面。”
林稚水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这么凶险吗?我怎么记得,大家都津津乐道您运气好,比如这次妖王追杀,正遇上地崩山摧,将妖王掩埋。”
说到“地崩山摧”时,林稚水觉得这个形容有点耳熟,可越是去想,越是抓不到那根尾巴。烦躁得慌。
李白点头:“是啊,地崩山摧。”他道:“若说运气好,也得确能那么说,所以,死的才是那妖王,不是我。”
林稚水忍不住又八卦了一下,关于这边的李白的些许传说:“大家都传师父您确实是神仙下凡,天定之子,那时候海上追寇,海寇仗着弄潮手段了得,几番戏弄于您后正要驱船远去,竟有海波推船,转瞬间,您就追上了海寇,将其头颅斩下。”
李白:“……天定之子实属夸张,只不过是灵感来了。”
没等林稚水想明白,李白就着这事顺嘴说:“那时乱世,时局动荡,巨寇出没,我才以长剑清之。后来我发现,只要事态不稳,斩再多草寇,也还会有人铤而走险。”
“然后,先生就加入了高宗的军队,做了护国神剑。”
李白瞅他:“还称先生?”
林稚水一赧:“师……师父。”
李白这才点头:“不错,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掺和逐鹿之事。”
林稚水有感而发:“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我记得这句诗是师父所作,师父不仅写出来,也确实去做了。”
李白凝着他,相处以来,某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越发在脑海中明显,忽地笑了:“除邪扶正之事,你不也做了吗?不过舞象之年,便敢杀妖了。”
林稚水:“咦,师父怎么知晓的?”
李白答非所问:“你是不是会背《静夜思》?”
林稚水不见停顿地点头。
《蜀道难》他都能背下来,何况《静夜思》。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