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掌勺的红案皆是前朝御厨的嫡系子孙,共计三十余位,擅长各地珍馐佳肴八百六十一道,可谓天南海北的风味皆能在凌波楼中一尝而尽。
而若仅仅是这美食一样,或许还远不能使得凌波楼达到今日之盛况。
八月桂花飘香,正是“金桂丹酿”问世的时节。
凌波楼前已经排起了一字长龙,绵延十里巷遥遥望不见尽头,人人皆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嗅那随风飘漾而来的绵柔酒香。
马车内,白梵路还在思虑对策,陡然间闻到这酒香,恍惚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喂!让开让开!”
突然,一声清亮的吆喝声大喇喇穿越十里巷而来。
白梵路听见这声音,本来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他依旧看不见,但那声音
是云湛!
“小爷我要买酒!还不速速让开!”
马车外,人未至,声先闻。
须臾之后,排队买酒的群众只觉眼前影晃而过,凌波楼门前那只大石狮子上,已翩然立着一人。
一身天青色纹衫,外罩凝白江帛的织锦短袍。剑眉星目,神色舒俊,眉眼间笑意朗朗,左手正将一柄折扇随意转了几转。突然那折扇啪一声展开,露出白玉扇面上游龙狂草四个大字——天下无双!
端的是锦衣公子少年客,轻裘王爵笑从容。只可惜……那举止言行之间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无赖痞气。
“老头儿,小爷今日心情好,你这儿的桂花酒,小爷全包了!”
掌柜的听见动静,匆匆迎了出来,本想着赶在来人开口前先将这尊大佛请入楼中好生供着,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这……不瞒小王爷,楼里的酒已经……已经售卖一空了……您看这……”
“啧!你当爷我的鼻子是吃素的吗?”
锦衣公子杨眉,身轻如燕从石狮上落下,大步迈开就要闯进楼里去探个究竟。掌柜的叫苦不迭,诺诺跟在后头。
“小王爷恕罪、恕罪……委实是今年的金酿陈得过久,小王爷若真要喝多了,怕是受不住啊!”
锦衣公子顿足,“你说什么?”
“小……小王爷……”掌柜的头上豆大汗珠滚滚而落。
满恒昌城的人谁不知道,这位慕小王爷是个嗜酒如命的主,而且平生最恨人怀疑他的酒量。一旦有人怀疑,他必定是要拉着那人拼酒拼到你死我活不可。
而且最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位爷若真发起酒疯来,那可是天地都要为之变色。因此小王爷他娘曾经当众撂下狠话,谁都不许卖酒给他这疯儿子,否则就带兵掀了他场子。
酒楼内,不知何时,满当当的食客们四散一空。
酒楼外,也已由原本的人头济济,变成了门可罗雀。
于是街巷正中那辆大方驶过的马车,就此显山露水,锦衣公子余光瞥处,正巧就落在马车外坐着的人身上。
“那不是孟三的马车嘛!”
马夫眼皮一跳,想装作没听见,默默地继续驾马车。
那人却不理会他这态度,施展轻功几个凌空跟上马车,一只脚踏向车沿,半个身子顺势探入车内。
“孟三,又做什么强抢民女的勾当呢……咦?”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下来,白梵路有些反应不及,他本来也注意听着车外那人一举一动,却没料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就钻进车里来,还不巧正挤到他身边。
而方才外间议论白梵路也听到了,这是镇北王慕大将军家的独子慕云河,既不学无术又好惹是生非,偏偏武功奇高后台贼硬,疯起来人人皆怕,号称恒昌郡的混世魔王。
不知样貌,只听声音,他会是云湛吗?
“你是何人?”慕云河伸手就要去抓白梵路头顶的斗笠,白梵路感觉到他动作,不免紧张,不过对方却没能有下一步动作。
一杆剑柄斜刺里挡住他,马车上的人神色冷冷,一股内力贯入剑柄之内,不着痕迹将慕云河推离白梵路身边。
慕云河嘿嘿一笑,收手摩挲起下巴,略带思索状凝视他半晌。忽而又怪笑两声看向马车里另一人。
“我说老五,你去了炎州这两年,终于开窍了,居然晓得借他人之手金屋藏娇?还盖着脸穿着男装,这等掩人耳目的小伎俩,我可一眼就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