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离婚前就是这样,许莉梅忙得很,有闲心带他出门的时候,往往不是去哪玩,而是去见人。似乎他不是许莉梅的孩子,而是许莉梅同事或朋友们的孩子。
当然,梁赫基本不是她带大的,对这个母亲也没多少情感上的依赖与期待,对她的顺从仅仅是不想惹争端。许莉梅是个嘴巴很厉害的人,如果和她辩论,梁赫知道自己绝无胜算。
许莉梅前一天嘱咐他换件精神点的衣服。梁赫对穿着不怎么在意,天天穿校服都无所谓,买衣服的时候一般就去美特斯邦威专卖店,挑几件颜色顺眼的回来,不是喜欢那个牌子,而是离家最近,买一次隔许久都不会再去。
当天上午,他打开自己的衣橱,在一排要么黑要么蓝的休闲衣中扯下一件,他不知道许莉梅眼中的“精神”是什么概念,但是婚礼穿黑色大概不太好,他选的是件深蓝色胸前有白色字母图案的连帽卫衣。
举办婚礼的地方是全市最大的酒店,一楼“牡丹厅”正前方横着用气球扎成的彩色拱门,多余的气球被服务生分给了到场的小孩子。
梁赫跟着许莉梅早早到那里,不出所料,迅速成为母亲同事朋友们的“围观”对象。
他像机器一样重复着“叔叔好”、“阿姨好”……那些人夸他嘴甜,梁赫心里好笑,嘴上甜不是最容易做到的事吗?只要做到这件事,便可以省去诸多麻烦,何乐不为。
许莉梅没问他最近的考试成绩,甚至没问他分班的事,梁赫也不清楚她了解多少,反正他不想主动汇报。
赶上大喜事,在场的人格外兴奋,仿佛结婚的是他们自己。开始敬酒以后,梁赫周围来来去去地没断过人,许莉梅不知道跑哪去了,旁边的座位空着。
梁赫拿出本语文书翻看。他没那么废寝忘食,但是坐着看书,周围的成年人就不好意思跟他唠家常了。
像模像样地翻了几页,他感觉身边的座位被人占了。
“挺用功啊。”
那声音在满大厅的喧嚷中微不足道,梁赫依然有所察觉,起初以为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大人,抬起眼后便顿住了:“怎么是你?”
沈喆穿了件在学校没穿过的衣服,明黄色,跟交通灯一样晃眼。他的皮肤白净,搭配亮色看着很有活力。梁赫疑惑他到底有多少件衣服,从开学到现在,见过的两只手数不过来。
他对梁赫说:“我跟我爸参加他同事的婚礼。”
“你爸的同事是……新娘?”
“新郎。”
梁赫不清楚沈喆家里的情况,今天听对方一说才知道他爸爸是报社记者,新郎也确实是省报的。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沈喆不是他熟悉的朋友,但在这一屋子他完全没兴趣打交道的成年人中,就显得分外亲切了。
“一来就看见了,”沈喆用手指敲击桌面,“你人缘真不错。”
梁赫没说话,他才不想要那种“人缘”。
或许发觉自己说错话,沈喆的视线不自然地转向梁赫手中的课本:“背过了吗?”
语文课本前两个单元有大量诗文,基本都要求背诵,国庆过后进行检查。
“差不多了。”梁赫以余光瞥了眼铺着俗艳大红布的桌面,盘盘碟碟中的菜肴虽还剩下不少,却早没了精致的外形,一片杂乱狼藉。“哎,我现在背给你听吧?”
“你说什么?”沈喆没听明白,直到看见梁赫的右手手指在书页上弹了两下,“背课文?”
“嗯,早晚要背。”
罗茗钰无法一个人检查全班的背诵,早指定好了几个人协助验收,作为课代表的沈喆是其中之一。
沈喆环视热闹的酒店厅堂,不明所以:“你没毛病吧?”
“反正也没事干。”
梁赫靠在椅背上,微微抬起了头。原来许莉梅在挨近主桌那边,被几个人包围着,喝酒谈天。即便四十岁出头,她也是个风姿卓绝的美人,又是大领导,走哪都能成为焦点,甚至盖过新娘的风头。
不过这也意味着,她没心思再管梁赫了。
梁赫的目光并无停留,扫回到课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铅字在他眼里似乎更清晰了。
“那走吧。”沈喆突然说道。
“走?”梁赫倒愣了,“去哪?”
“你不是要背给我听吗?”沈喆离开座椅的时候,淡淡笑了一下,“总不能在这儿吧。”
胳膊上被拽了一把,梁赫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作者有话说:
*李大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