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刻就动摇了。
勿忘我摆在他和梁承之间,他平生唯一一次那么迅速地吃完一顿饭,他不敢磨蹭,否则稍有空隙大概就会问出了口——
你也追寻过我吗?
梁承此刻回答他:“是,就像你追寻我一样。”
离开学校,他们去本地商超买些特产带回去,乔苑林以前经常买传统糕点寄给王芮之,老太太很喜欢。
晚上订了机票,二号早晨退房,他们直接飞抵王芮之居住的城市。
乔苑林来的次数不多,即使来了也很少去家里,一般约王芮之和林成碧出来见面。这下老太太搬出来,倒是方便了些。
小区地段不错,街上一排满足衣食玩乐的商店,但凡阳光明媚,露天茶室总坐满了老年人闲话家常。
王芮之迫不及待地来到街边等,她视力减退,老花镜增厚,不过耳链依然银光闪闪的。
十几辆出租车疾驰过去,终于有一辆减速停下来,她端详车厢内的乘客,立刻笑开了。
乔苑林推开车门:“姥姥!”
王芮之小跑过去搂住他,仿佛外孙仍未长大,说:“宝儿啊,快让我抱抱。”
梁承从另一侧下车,恍惚回到了晚屏巷子。当年的老太太苍老了一些,还是爱美,大衣里穿着丝绒旗袍,蹬着半寸高的皮鞋,俨然未改模特队队长的风姿。
王芮之移动目光,唤道:“小梁?”
从前梁承在旗袍店租房子,生人勿近,每天照面却没称呼过对方,今时不同往日,竟有点不知所措。
王芮之笑道:“不打招呼不让你上楼。”
梁承抿一下薄唇,说:“姥姥。”
王芮之一手拉着一个,独居难免孤单,她成日羡慕儿孙膝前的邻居,今天她这里一下子来了俩。
上楼到家里,一室一厅,房主用心装修过,王芮之再添置些物件显得愈作温馨。旗袍店的缝纫机还留着,摆着光线明亮的阳台上。
乔苑林问:“姥姥,你现在还做旗袍吗?”
“做,就是特别慢,眼睛不好使了。”王芮之回答,“而且那缝纫机年头久了,总出故障,维修店也不乐意过来修。”
梁承干过这活儿,说:“等会儿我帮你看看。”
厨房煲着给他们炖的汤水,王芮之跟着心热,作为唯一知情的长辈,她问:“你们……怎么样啊?”
乔苑林抓了下耳廓,许是害羞,只道:“挺好的啊。”
梁承说:“我也挺好的。”
王芮之捂着嘴乐,笑话这俩人:“当年要么抬杠,要么吵架,在二楼叮铃咣当麻烦死了,长大成人都变得腼腆啦?”
乔苑林傻笑,打开礼物盒拿糕点,确认道:“姥姥,你一点也不反对我们?”
“你们风华正茂的,我一个老太婆反对什么。”王芮之说的真心话,“宝儿,我跟你爹妈不一样,我无所谓,只要你开心比什么都强。”
梁承不懂“见家长”的规矩,但觉得应该立个承诺。
然而不待他组织好语句,王芮之先转向他,说:“小梁,你是个命苦的孩子,好在都熬过来了。以后跟苑林好好的,这辈子刚过去一小半,你的幸福来得迟,但未必就比别人少。”
梁承哑然,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笨拙地:“谢谢姥姥。”
王芮之掀开茶几上的珐琅彩盒,里面搁着两封包好的红包,她说:“你们的父母结了婚,苑林的爸爸又是个重规矩的人,所以你们俩的情谊不好随便交代。但无论如何已经是大人,哪天跟家里说了,有困难得自己解决。”
乔苑林保证:“我们能处理好。”
梁承说:“我不会让他受委屈。”
“好,都乖。”王芮之递给一人一封红包,“那别人我不管喽,在我这儿,这两封红包算是我作为长辈正式的回应。”
乔苑林接住捏了捏:“好厚啊,单张面值是一百的吗?”
梁承也说:“会不会太多了。”
王芮之暗道还有人嫌钱多,她回答:“年轻人不懂,按结婚的敬茶礼来给,就得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