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的手指都在颤抖着,我迈步进入屋内。
这屋子很小,小到可以一眼收入眼底,奇异的是,屋内竟没有窗,也未燃起灯烛,举目一片黑暗。
我瞪大眼睛,却见屋内空无一人,登时说不上的失落。
然而就在我想自嘲自己如同惊弓之鸟时,却嗅到一阵极为熟悉的清冷微苦气息从我身后传来。
那气息极浅,极不易察觉,却当真不是我的错觉!
我心头巨震之下,正欲转头,哪知下一瞬,一双手已然捂住我的唇,轻轻向后一带。
这是桎梏,但也算得一个怀抱。
这个怀抱满是不惹厌的苦味,光是嗅到他的气息,我便全身战栗起来。
我满心竟只有一个念头:是我心甘情愿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有人自后凑到我的耳边,低声道:“失忆了?嗯?”
我张口欲答,却才发现已经哽咽,只得颤抖着指尖抚上他的左手腕间,如此的黑暗中,我却近乎本能地准确抚上了我留在他手腕的齿痕。
待我回过神来,一行泪珠已然坠到他的手指上,他也似感受到了,慢慢放开我的唇,用手指轻轻拈了一下水渍,像是松了口气般变幻了一下气息,道:“看来是你的脱身手段,好极。”
离了桎梏,我在他怀中一寸寸转过身子。
我不敢动作得太快,怕这是梦,会被惊醒。
故而我死死拽着他的衣襟,微颤着抬起头,望向那人的面容。
只看了一眼,只是见了一眼那如寒星般的双眸,我便狠狠将头埋进他的前襟,无声地大哭大笑起来。
“我……”我扭曲着声音只说了一个字,便觉浑身脱了力,仿佛全身力道都只给了双手,身子却控制不住地滑了下去。
“我无时不刻都在想你……太子哥哥……”
满目的黑暗中,只有眼前这个人被门外微光勾勒出隐隐的轮廓。
这的确是属于谢时洵的轮廓,尽管谢明澜与他有八分相似,我却绝不会认错。
我极用力地仰头望着他的面容,静默中,我试探地蹭过他的腰际,见他默许,便极缓慢地虚虚环住他的腰身,我不敢太过造次,生怕一用力,他便如泡影一般消失了。
谢时洵的体温透过布料传了过来,我还来不及为这欣喜,便见他微微垂首俯视着我,他的目光顿了些时候,他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竟然抬手抚上我的脸颊。
我几乎不敢相信,那微凉指尖不轻不重地滑在我的脸颊上,我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然而再也忍不住,我一手抓住他的指尖,垂头用眉心蹭在他掌心中,眼泪簌簌淌得更凶。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是这般没有长进,只要一见到谢时洵,便有许多我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委屈涌上心口,如狂流决堤,无一次不失态,无一次不丢人。
谢时洵像是微微摇了摇头,抬起指尖为我拭掉泪珠,用不辨喜怒的口气道:“自小便是如此,现下哭得凶,偏做事时却又倔强狠绝,不留后路。”
他好像在训斥我,但是我直到此刻才敢确认,原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傻笑着,垂下头低低抽泣起来,双臂却将他的腰身环得更紧,恨不得要嵌入他身体中。
他任由我抱了一会儿,方微微俯下身,一手握住我的手肘,向上用了些力气,道:“时间不多,你要哭过去么?”
我这才被此言惊醒,顺着他的力道踉跄着站起身,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你、你怎么回来啦!这里多危险啊……”
谢时洵面色如常,却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袖手看着我。
我又试探着道:“那、那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说这话时,我甚至没有敢望向他,倘若不是,我也可以接受,我只是没有勇气,我不敢亲眼见到他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一片死寂中,我仍是不死心,低头揪着他的腰带,喃喃道:“带我走吧……太子哥哥,我此前铸下的大错,在此次鲜卑之战中……已用我的血洗刷了,你别再生我的气啦……我已经付出了所有……再没有什么可以……可以……”
话未说完,但说到此处,我又委屈起来,狠狠抹了把泪。
见仍然没有回应,我微微抬起头偷看他的神情,本想再说两句,一开口,却不知怎的冒出一声颤抖的呜咽。
又是委屈又是倍感丢人,我正不知所措之际,那浅淡的微苦气息将我彻底包围了。
我与他之间本就再无甚距离,他却再向我逼近半步,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掐着我的下颌。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逼我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