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入大殿,傅长陵就看见乐国国君从高座上急急走了下来,见了面就要朝着四人跪下,急道:“多谢各位仙君……”
这是傅长陵第一次见谢慎的面容,他打从见到谢慎开始,谢慎便已经是鬼王,一团黑雾下只有绿色的眼睛和隐约的轮廓,完全是根据鬼气来辨认他的身份。如今的谢慎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是一个线条硬朗的男人,如今他穿着黑色绣金龙的帝王常服,宽大的衣衫和他消瘦的体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明显如今的他比起过往瘦了许多。
他神色憔悴,涂了脂粉遮掩了气色,常服之下还隐约有些伤痕,傅长陵见他下跪,赶忙扶起他。扶他起来时,能感觉到他气息微弱,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双方寒暄了一阵,谢慎招呼着秦衍和傅长陵坐下,让人奉上酒水,疲惫道:“此次乐国大劫,全靠诸位得意度过,这里水酒一杯,还望诸位不弃。”
说着,谢慎举起杯来,朝着蔺尘和傅玉殊的方向推了推杯子,又朝着秦衍和傅长陵的方向推了推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蔺尘带着面具,不便喝酒,其他人都回礼饮酒,傅玉殊笑着道:“此次乐国为百乐宗所犯,也是仙界不容之事,我等出手,也是应当,陛下不必在意。”
“百乐宗?”谢慎听到这话,颇有些诧异,“仙师竟然以为,区区百乐宗,就敢犯我乐国境内至此吗?”
傅玉殊面色僵住,谢慎见傅玉殊面色变化,不由得苦笑起来:“原来仙师不知道吗?昨夜仙师所杀修士,皆来自于鸿蒙天宫啊。”
“你说什么?!”蔺尘惊诧出声,她身后站着的越思南神色平静,谢慎叹了口气,将乐国如何遇难,如何求援,鸿蒙天宫如何骗他们开了宫门之事一一说完。蔺尘听得这些话,脸色极为难看。
等说完之后,谢慎慢慢道:“他们废了这样大的力气,不会这样善罢甘休,诸位仙师一走,怕是又要卷土重来。还请诸位救人就到底,”谢慎起身举杯,“为乐国指条出路吧。”
在场之人都不动,没有人敢喝这杯酒。
傅玉殊勉强笑起来,正想打圆场,就听蔺尘开口道:“此事我们回去会详查,必保乐国无忧,还请陛下放心。”
傅玉殊笑容僵住,蔺尘抬起手,将面具下半截往上一推,露出她线条优雅的下颌,而后将酒一饮而尽。旁边傅玉殊垂下眼眸,低头看着酒杯,金扇轻轻敲打着手心。
蔺尘喝了酒,谢慎表情轻松了许多,他声音缓了下去,叹息着道:“有蔺仙师这句话,谢某便放心了。还有一事,谢某想劳烦仙师,不知可否应许?”
“陛下请说。”蔺尘将面具重新回位,看着谢慎。谢慎看着她,低哑道,“宫乱那天夜里,乐国皇族除了谢某,尽数被斩于屠刀之下,但谢某的大女儿不知所踪,不知仙师可否有什么法子,能帮谢某找找孩子?”
说着,谢慎让人拿了画像过来,递到蔺尘面前。
蔺尘看了那孩子一眼,点头道:“好。”
听到蔺尘的话,谢慎脸色终于才好了几分,他直起身来,朝着蔺尘行礼道:“此事拜托仙师。”
蔺尘没有多说什么,她站起身来,朝谢慎回了一礼,随后道:“若无他事,我们先启程回去了。”
“那我送仙师一程。”
谢慎忙跟随蔺尘走去,蔺尘一动,所有人都起身,由谢慎送着,跟着蔺尘走了出去。
皇宫里的人都跟过来,送着傅长陵一行人离开,到了宫门外,所有人终于御剑而起,傅玉殊回头同谢慎道:“谢国主不必送了,再会。”
谢慎勉强笑了笑,面有迟疑。蔺尘看着谢慎的模样,忽然道:“谢国主。”
“仙师?”
谢慎听蔺尘叫他,忙抬起头来,满怀期待看着蔺尘,旁边傅玉殊拼命给蔺尘使着眼色,蔺尘犹豫片刻,却还是拿出一颗光珠,将它交给了谢慎。
“这是传讯珠,若你们遇到什么大难,可捏碎这颗珠子,我会立刻知晓。”
“多谢仙师。”
谢慎得了这话,双手领了珠子,红了眼眶。
他心知傅玉殊的话都是虚言,只有蔺尘这颗珠子,才是真正的承诺。他当场跪了下去,沙哑出声道:“谢慎谢过仙君,日后必为仙君修观建庙,以积功德。”
谢慎一跪,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蔺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御剑而起,飞到高处时,地上的人还在跪拜,“恭送仙师”的声音不绝于耳,如浪潮一般,一波一波而来。
蔺尘对于这一切毫无动容,她御剑先行而去,飞得极快,似乎要找寻些什么,傅长陵和秦衍对视一眼,便知蔺尘是要做点什么,赶紧跟上。
一行人又回到昨夜高山边上,此时修士尸体还堆积在边上,蔺尘落到地面上,翻开一具尸体就开始翻找,傅玉殊落到地面,也顾不得周边人,焦急道:“你在找什么!这东西你别找了也别管了!”
蔺尘不说话,她从那尸体身上掏出了一个玉佩。
那是鸿蒙天宫特有的环形玉佩,蔺尘看着那玉佩,犹豫了片刻,抬起手来,挪走了那修士的面具。
见到修士面容那一刻,她瞳孔急缩。
傅玉殊见她的样子,便知她认识这修士,他一时有些无力,越思南走上前去,拿走了蔺尘手中的玉佩,用仿佛被撕破了一般的嗓音道:“蔺姐姐,走吧。”
蔺尘抬起头,看向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越思南,不可置信道:“谢慎说的是真的?”
越思南不说话,她将玉佩放回了那具尸体身上,蔺尘震惊看着她:“是鸿蒙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