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打断她,平静的声音让越思华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一些,越思华将额头靠在手上,她缓了缓,接着道:“然后我很生气,我提前离席,在院子里乱窜,接着我遇到了一个人。”
“他是傅家一位公子,傅家公子序列很多,他排在很后面,和我的地位天差地别。”
“可有什么关系呢?”越思华苦笑,“他记得我和越思南是双生子,记得那天是我的生日,那天他给我编了一个小蚂蚱,送我当生日礼物。我很喜欢他,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有人爱我的。我回去的时候,越思南站在我房屋门口,她给我端了碗面,她一直和我道歉,我以往肯定会骂她,和她吵架,可那天我没有。”
“因为我发现,其实我要的,就是有人真心实意的,在乎我一点点,对我好一点点,就够了。只要我觉得自己被在乎了,哪怕一刻,我也满足了。”
“那天晚上,我们姐妹一起吃了那晚长寿面,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我悄悄和她说那个人。”
“我不敢和别人说,因为如果告诉他们,他们告诉我父母,那我和他就完了。”
“可是小姑娘啊,有事总是想分享的,于是我就告诉思南,那是我们关系最好的时候,她每天听我说我的事,我也不想和她争什么越家家主,我和她约好了,她当越家家主,然后主持越家大局,等那时候,她就让我光明正大,嫁给我喜欢那个人。”
“我们每天,都在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她努力学习越家傀儡秘技,然后帮我用傀儡打掩护,让我悄悄去见我喜欢的人。”
越思华说着,面上忍不住有了笑容。
而远处屋顶,一个女子坐在高处,她一袭紫衣,手握酒瓶,面上带了一张白玉绘金菊纹路的面具,静静看着远处的客栈。
月光落在她身上,她身边坐了一个像人偶,人偶正有模有样,学着越思华的话。
“每一天,我们都在盼着长大,又害怕长大。”
“我和那个人在一起半年,半年后,蔺家来提亲,两家联姻,蔺家提亲的,是蔺家的二公子蔺崖。我年纪比思南长,又对越家没什么用,要是联姻,自然是要我去的。我特别害怕,可我不知道怎么办,思南知道了这件事,就在蔺家来提亲那天,思南去了正堂。”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娶我的人,至少要赢了她。于是她和蔺二公子打了一场,那一场把我们家院子砸了个稀巴烂,打了半天也出不了个胜负,最后蔺二公子说了,他不娶我,他要娶她,回家收拾她。”
“我得知这件事儿,哭着去找家里,我不可能让她替我嫁了蔺崖的,可那天她自个儿坐在角落里,好久后,她和我说,她觉得蔺崖挺好的,嫁这个人,她可以接受。于是她和蔺崖定亲,蔺家有少家主,以后由蔺崖过来。”
“这也答应?”
傅长陵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以蔺家的性格,会让越思南去蔺家?”
“家里怎么肯让思南去蔺家?”
越思华笑起来:“她是越家最有前途的人,如果蔺崖不肯来,那就只能我嫁了。可蔺家的脾气,也不是当真这么傲的,蔺崖说娶思南的时候,我爹就同他说了,得他来越家,他当时就应下了,说反正蔺家有少家主,不缺他一个。”
“既然越思南对越家这么重要,为什么还是她去当阵眼?”
越思华不说话了,好久后,她沙哑着声,慢慢开口:“她和蔺崖定亲后三个月吧,和我在一起的人被派去了乐国,回来之后,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说鸿蒙天宫会在乐国修一个以人炼脉的阵法,五种不同属性的天灵根,其中核心阵眼,需要一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水灵根。越家已经答应好了,会从两个双生子中,选一个。”
听到这话,傅长陵和秦衍就明了了,但两人都没有表态,傅长陵用扇子敲打着手心,只道:“你做了什么?”
“我本来不想的,”越思华痛苦出声,“我本来想,反正都死一个,死我没什么关系,她还有大好未来,不是么?”
“可是?”
“我怀了孩子。”越思华抬起头来,看着面露震惊的两个人,她眼里蓄满眼泪,沙哑道:“我怀了那个人的孩子。”
“我可以死,可孩子呢?”
“当时我很害怕,很矛盾,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选。然后那个人告诉我,作为阵眼不会死,只是一直在阵眼里,一直放血,直到炼化完乐国所有人。”
“如果是我去,”越思华哽咽出声,“我有身孕,我活不下来,孩子也活不下来。可是,如果是思南,就不一样了。”
“你以为,”秦衍冷静开口,“她活得下来。”
“不是以为!”越思华大吼出声,“她能活!”
越思华说着,眼泪急涌而出:“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吗?这样下来,我们两个人都能活,我的孩子也能活,她去乐国,去当阵眼,炼脉成功之后,她就是云泽的大功臣!到时候,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鸿蒙天宫长老席乃至宫主,都可能是她的位置!”
“她已经被供养这么多年了,”越思华痛哭出声来,“父母的爱都是她的,所有的目光都是她的,就因为她是天灵根,我是地灵根,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她的。她拿着最好的资源,如今云泽有难,她只要牺牲一点点,而我得牺牲所有,无论情理,都该她去,不是吗?”
“可是,她回来了吗?”
傅长陵冷静开口,锐利的眼抬眼看她:“如果当真如你所说,只是放一点血而已,她为什么,会成为越夫人?”
“她不愿意,”越思华哽咽开口,她平复了情绪,继续道,“我把所有的情况,所有的可能,都告诉了她,可她不愿意。她告诉我说,她也想活。”
“她也想有自己的人生,她什么都可以让我,这个不可以。如果是命运的事,就让上天来选择。”
“可这是什么选择?”越思华笑起来,“她是天灵根,她是越家希望,她从小,勤学苦练,最好的师父,最好的丹药,我有什么?她十六岁元婴,我十六岁,金丹都结的是下品金丹。我们之间,云泥之隔,上天怎么选?”越思华说着,骤然暴喝出声来,“上天在我和她出生那一刻,就做了选择!”
“所以呢?”傅长陵轻笑,“你要改变你的命运,你要改变上天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