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哲看他一眼:“你还没有在马河东手下卡过戏吧?”
苏宣回忆了一下:“还没有。”
“那等到你卡戏你就知道了,马河东这人脑子里有个自己臆想出来的情景,如果你拍不出来,那他就会用尽一切他能想到的办法让你拍出那种感觉。”王木哲眼神很幽深,“无论是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的手段,他都会尝试。”
苏宣想起了王木哲在马河东手下拍《灰色王朝》的时候,因为卡戏被和女演员关在一起了,关到神志恍惚差点从楼下掉下来,又想起被人一巴掌扇在地上的云洁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在马河东手下卡过戏,差点弄疯我。”王木哲似乎很烦躁,他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竭力压住了情绪,镇定地继续说道:
“他为了培养我和那个女演员之间的情色感,把我和演我后妈那个演员关在一个房间里,还让那个女演员来和我…做一些比较暧昧的互动,但我是个gay,我就报警了,但是警察来了也没用,我总不能真的和马河东闹开起诉他,我只是想出来而已。”
苏宣小小声地说:“钱导说你差点跳楼。”
王木哲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但这笑也很快落了下去:“这也不至于,但是那件事情之后,的确是有一段时间精神很恍惚,还是害怕马河东真的不放我出来。”
“要是他收了我的手机,那我可能真的就很难出来了…”王木哲叹息地说道。
“所以后来你有机会离开UK,你很迅速地抓住,毫不犹豫地走了。”苏宣说道。
王木哲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是的。”
苏宣顿了一下,他舔舔嘴皮瞄了王木哲一眼,忽的说道:“你知道在我演的这戏里,杜目也在里面吗?”
王木哲缓缓地抬眸看向了苏宣。
苏宣和他对视一阵,又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来:“他演杜泷,演他爹,你和他那么熟,能给我分析分析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苏宣清晰地看到王木哲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变得惨白,脸上在苏宣毫不动摇的注视下渗出汗来,好似一张被消毒水洗去颜色的纸,湿漉漉地脆弱着。
王木哲有些恍然地说道:“杜目,他演杜泷?”
苏宣:“是的。”
苏宣又问:“杜泷到底怎么回事,杜目又到底这么回事,我上台和杜目演的杜泷唱戏,总要知道点什么吧?”苏宣说着,舌头在思考中从最后一颗磨牙一路舔到下嘴皮上,在所有称呼里挑挑拣拣了一个稍微亲近点的,“师兄,你和我说过,不要在剧中重复一个演员的痛苦,但杜目他演杜泷,他演一个和他母亲的死脱不开关系的人,他就不痛苦吗?”
王木哲闭了闭眼睛:“是可以不痛苦的。”
他语调开始变得晦涩断续:“如果…如果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他父亲一样的人渣,他应该站在杜泷的角度上去思考这些事情,他就可以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王木哲嗓音嘶哑,“那么…他从心理层面上来讲,他就不用和他母亲共情,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但是,但是杜目没有那么坏的。”王木哲垂下头把脸埋进手里,他的背弯成一张弓,瘦削的肩胛骨把衬衫顶起,“他才22岁,和沈朝一样大,他知道什么啊,他真的就是想不开,走了岔路罢了。”
“娱乐圈大股东是他父亲,无数人女神云洁莹是他妈,他是名副其实的星二代。”王木哲带着一点笑意说道,“杜目他…长得好,又会演戏,除了脾气臭点…原本该是不必沈朝黯淡多少的明星,我还在UK的时候,常常羡慕他。”
王木哲笑得哽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泪意:“但是有时候再怎么好的条件,再怎么好的人,都是经不住恶人蹉跎的,云洁莹是这样,杜目也是这样,一日两日的,渐渐的就记不起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久了见不到好人,见多我这种临阵脱逃的懦夫,见多了杜泷马河东这种人,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了。”
“他把我当朋友,但我跑的时候,也没和他打过招呼,也没想过他的处境。”王木哲苦笑。
苏宣闻言沉寂良久,他心内一时唏嘘。
他曾经也怕付暮走了岔路,所以对刚刚王木哲那句杜目走了岔路感触颇深,有点两个老父亲吐槽自己不懂事的背时儿子的味道。
苏宣静了静。
苏宣说:“我也有一个朋友,受过UK很多不该受的折磨,都面目全非了。”
“我也怕他走岔路,但后来发现他自己虽然难受,但走得好好的,走得笔直,我担心他反而是作践他了,是不相信他了。”
“我还有一个朋友,被折磨得说不出话,唱不了歌,在地下酒吧里打碟呢,现在也走出来了,我也没见他往岔路里走。”
苏宣停了一下,抬眸直视王木哲,语调一点起伏都没有:“师兄啊,是这样的,人要是不想走岔路,是怎么走都走不进去了,不是走进了岔路,是你非得要走这条不好走的路,折磨自己不说,还要去折磨别人,那怨谁呢?”
王木哲愣愣的,苏宣的目光淡淡的:“沈朝当年身上全是岔路口子,我也没见他往里蹦跶,王师兄,如果你想拉杜目一把,你就去拉,如果你不想,就别耽误我给沈朝,给我朋友和杜目算账,杜目欠他们的,我全都不会放过。”
王木哲长出一口气,他静默许久,才道:”你说的也对。“
……
王木哲和苏宣聊了小半夜杜泷和马河东这两人的事情。
苏宣很好奇,为什么UK要力捧马河东,王木哲的说法是,杜泷个人很喜欢很欣赏马河东的电影。
苏宣简单概括,一丘之貉,臭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