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仙门皆现出几分惋惜,唯宋持不喜不悲,语气平淡:“曲桑谷当真再无任何鲛人痕迹,许愫也去了,诸多上古秘术尽数失传。”
事已至此,喻识也只能尽人事:“宋城主辛苦。”
宋持对这句客套话没什么反应,只接着道:“因而,第二件就是,这金石阵的阵眼,由仙门诸位掌门长老把守。”
喻识心中一惊,在座诸人却皆是默认的模样。
他方要开口,云台的南疏长老沉声道:“不过几个时辰,派去探查的弟子就死伤大半。魔修来势汹汹,顾昙修为亦深不可测,他既然敢主动前来,定然早有过此一战的准备。”
“此战若不能斩草除根,只怕昔年除魔之战的祸事,会重新上演。情势危急,不得不放手一搏。”
众仙门纷纷附和起来,只说已安排妥当门中之事,倒当真是有些齐心协力的样子。
昔年除魔之战时,也是仙门百家齐心协力,只是情势一旦转好,便开始各怀鬼胎。
虽说此乃人之常情,喻识也不由微微感喟。
他听着堂中的各项安排,又一蹙眉:“诸位掌门长老皆去守阵,总要留一人调动全局的。”
喻识望向庄慎,庄慎却将崔淩拎了过来,棺材脸上竟然颇有赞许之色:“就他了,燕华山庄周遭的布置,许多主意,皆是他出的。”
喻识微微一怔,便听得陶颂低声道:“阿淩的兵法是自幼学起的,哀帝虽然自个儿昏聩,但当初,着实是用心将阿淩当太子养的。”
崔淩温和地笑了笑,但也并未露出犹疑羞怯之色,处在一群上了年纪的仙门老人中,亦能不卑不亢,进退合宜。
喻识先前便觉得,这小孩虽素日里瞧着温恭谦和,骨子里却沉稳得很,又有主见,是个能担事的。
庄慎于一旁瞧着,也做此想。他捋了捋长须,不由便将目光挪到了自家徒弟身上。
陶颂大大方方地笑笑:“师父可不能拿我和阿淩比,我自幼便比不上他的。”
庄慎眸光一沉,只道:“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升云殿内待着,崔淩的安危,全部交给你、封散人和喻长老。”
陶颂方要开口反驳,宋持却接口赞同:“山下安排妥当,用不着你下去。顾昙的目标是我们这些掌门长老,你留在此处帮忙。”
陶颂尚未说话,喻识却听到了庄慎的传音。
他和庄慎相识百八十年,头一遭听见庄慎用此等隐秘方式和他说话,一时心情很是复杂。
但他也没自作多情多久,因为这是传给他与陶颂二人听的。
庄慎简明开口:”陶颂,你身上的牵机散,还不知何时会发作,但今日一战艰险,你大约必须要出手。既然要动,就要动在刀刃上。此处看似安稳实则危险,仙门如今最厉害的剑修就是你,别白白浪费了力气。”
陶颂自然明白,应下后,又听得庄慎传音道:”喻长老,青江虽然不肯说,但我猜着,你应该也是顾昙的目标,与苍海玉有关。”
“扶风对苍海玉没兴趣,但你这副修为,最好别四处乱跑,不然回头出了事,外面议论我们扶风,连个未过门之人都护不住。”
喻识不由一噎,却瞧见陶颂眸中露出几分欢喜。
他面上微烫,却又听得庄慎低沉的声音:“喻长老,现在这话是给你一人说的。仙门百家明争暗斗已久,眼下虽危机重重,但在座各位也不会就地变成一家人。”
“陶颂拿了你的怀霜剑,已极是招摇,牵机散的事,虽然并未对外透露,但难保不会有人瞧出来。扶风百年来,才出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庄慎顿了顿:“喻长老,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
喻识递去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稍作示意。
庄慎是担心,若此战到了尾声,陶颂虚弱之下,会有旁的门派趁机对陶颂动手,让喻识多留心一二。
当真是于大小门派中周旋久了之人,虽说过于小心了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喻识轻轻握起陶颂的手,陶颂笑笑:“剑修,师父与你单独说了什么?”
陶颂眼眸中含着明澈的笑意,喻识只温声笑道:“没什么,你师父的意思就是,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别想拐走扶风的人了。”
陶颂反握住他:“那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嗯。”喻识握着他温热的手,微微点了点头。
殿外风雨飘摇,群山连绵,云雾苍茫。山雨不止,山风满楼。
延宁二年八月十一日,流景阁阁主顾昙投身魔道,率众魔修围攻燕华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