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渊的生魂自环环灯烛中,一眨眼便消散在雨幕中,只留给他最后一个歉疚的笑意。
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许愫无论轮回转生多少次,当真再也遇不到师父了。
喻识莫名涌出铺天盖地的悲怆。于这铺天盖地的骤雨中,他心内一片狼藉。
但他不得不收拾好心绪,因为茫茫雨幕中,还立着一个人。
眉眼阴鸷,神色沉肃。
喻识半身衣裳都被淋湿了,不由向着破碎的断壁残桓躲了躲,抬出一个平静的语调:“终于见面了,顾昙。”
顾昙于风雨中,滴水未沾:“你在找牵机散?”
他眉宇间萦绕着一点危险的黑气,一身黑衣,愈发衬得整个人阴沉不已。
喻识于此时,不合时宜地念起陶颂来。虽然扶风山的道袍是个素净的白色,但陶颂在山下,时常穿玄色衣裳。从中衣至外袍,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从未给过人阴邪之感。
他瞧着顾昙笑笑:“看在我们还算相识的份上,能直接给我么?”
顾昙眸色微微一沉,周遭的气息都压抑了起来。
喻识依旧挂着乖巧的笑意:“就我所知,陶颂与你无冤无仇,想必你在栖枫山下毒,也并不为了杀他。你这里都是要紧东西,直接给了我,我就不乱找乱翻了。”
喻识虽然如此说话,但终究与他保持着距离,随时打算逃走。
虽然不一定还能遛得了。
顾昙顿了顿,声音极为低沉:“你见我这么久,张口闭口却都是他?”
喻识一顿,做出甚为冤枉的样子:“你这话说的,我不就是为他来得么?再说了,便是我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不如老实......”
他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耳边一阵风掠过,他并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忽而周身一滞。
动不了了。
顾昙凑近他耳畔,将他的肩膀捏得生疼:“你还知道‘老实’两个字如何写。这副情形,还敢故意跑出来被我逮住,都是为了那个小孩?”
顾昙距他极近,喻识不自在之余,只剩了一个念头:好快。
顾昙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喻识有些不敢去想。
他心内凝重,又觉得顾昙只反反复复地揪着陶颂问,也不知是何意。
他不太敢随意作答,只得撇过这话:“问我也得换个地方吧,天也凉了,我这副身子,真的能淋雨就病倒的。”
顾昙目光似乎缓了些,却是一个手刀打晕了喻识。
喻识一日之内,第二遭醒来之时,终于置身于一个像地牢一样的地方了。
四周都是森凉的石壁,只有身下软绵绵的。
喻识摸了一把,这地方居然有张床,还铺着棉花被子。
不伦不类的,地牢就该有个地牢的样子。
喻识心下简单评价一句,便听见了顾昙的声音:“醒了?”
他也来不及阖上眼装睡了,只能平静如常地笑笑:“我睡了多久了?”
顾昙走过来,喻识心内不由一紧,却被他一把捞起来,一碗药递到嘴边:“别想着打听时辰。别让我灌你。”
这药黑乎乎的,闻着又酸又苦。
喻识不由犹疑,便听得他道:“治风寒的。”
喻识不怎么信,但眼下这个情形,似乎也由不得他不喝。
他略一抬手,却发觉双手上皆扣着沉重的风雷锁,一动就哗啦啦地响。
顾昙按住他手腕:“就这样喝。”
喻识不得已,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硬是吐了一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