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颂稳稳握住了喻识的手。
喻识面上依旧维持着一派轻松自在,微乱的心下涌出浅淡暖意。
他方才在林间也想到了这个场面,只不过,如果他直接走,陶颂是一定要跟着他的。
到时候,他是能赶陶颂离开,还是带着陶颂忤逆师门呢?
因着幼年之事,喻识对人间烟火气有深深的向往。
他心中,佳偶天成的良缘,应是被所有人祝福的,尤其是亲近之人。大婚之日,父母,师长,平辈友人,晚辈后生,真心相贺才是美满。
众叛亲离,是最让喻识难过的字眼。
即便他已无多少亲近的长辈,但陶颂终究还有个师父。
他不想将陶颂置于与他一样的境地,但似乎,百家的态度都没什么好商量的。
喻识微微笑了笑:“我不打算与诸位一起去燕华,我打算去青江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急性子的掌门匆忙开口:“青江内忧外患,渝州病势凶险,喻长老还是不要前去为好。”
另一掌门接口:“朱掌门说的是,青江如今做主的崔少城主为人暴戾,听说是前朝哀帝之子,难怪行事如此乖张出格。青江当年尚救他一命,如今岂不是恩将仇报?”
旁边一年轻掌门低声道:“哀帝一向与魔修有染,宋城主也不知是如何想,当真引狼入......”
他身后一位老者轻轻咳了一声,他自知失言,住了口,顿了下又描补道:“逝者为尊,我没有冒犯宋城主的意思。宋城主一视同仁,慈悲为怀,是他不知好歹,门下之人也能这般下手。”
燕华山庄的仙门大会也不过过去了数月,当初他们如何称赞崔淩的场景,陶颂还记得。
人心果真与世事一般,反复无常。
陶颂还没出声,倒是喻识听了一会儿众人议论,笑笑开口:“我家长瀛还在崔少城主身边,也是妖兽余脉,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说青江之事是妖族从旁挑唆?”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一位掌门忙道:“这自然不是,长瀛一直长在您身边,同妖族又怎会有什么牵扯?”
“那也说不定。”喻识随口道,“我们云台的掌门都与魔修妖族有染,照着诸位的话,那指不定我也有,那长瀛不是也有?”
“喻长老这是说笑了......”众人愣了一下,只能七嘴八舌地讪讪抹了过去。
喻识上辈子虽不喜欢旁人编排议论,但也从未大庭广众地计较过。
眼下如此拿话压着众人开口,倒实在罕见。
尚渊于人群之中瞧了喻识与陶颂二人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庄慎的目光又落在喻识与陶颂交握的手上,眉间愈发深了几分。
场面话又说了一会儿,到底有个机灵人转了转脑子,换了个思路:“喻长老久别而归,想必对如今世道不甚熟悉。若是您一定要去青江,我派愿意从旁护持。”
周遭门派俱是一愣。
立即有个站得远远的门派开口:“郑掌门好大的口气,就凭你门下那些花拳绣腿,拿什么保护第一剑修?”
大约两个门派素日里便不大对付。
不等这郑掌门再开口,有个大些的门派抢先道:“喻长老,若您要去,我门下从上至下一应供您差遣。”
“我派也是。”
“我派也愿意陪同。”
“我派有稀世......”
山谷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瞬间又换了一遭儿主题。
喻识静静听着众人抢破了头地互相撕扯,心下微有凉意。
先前的念头再度出现在他脑海里,如果这世上从未有过苍海玉,或者从未有过道术,是否会更好些?
许慎曾言,世人贪婪,总是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