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在许愫一袭白衣上落下些微柔暖光影。
许愫终于抬眸:“我不过是想弥补一二罢了。”
他似乎极力压抑着心潮,情绪有些起伏。
“喻识,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也不知是为了谁活着。”
“我的命是阿慎给的,但三魂七魄是来自许氏夫妇,这一身修为又尽数由尚渊教导。你方才问我是谁的人,我不知道。我自小到大,做许家爹娘的儿子,做阿慎的弟弟,做尚渊的徒弟,我从来没有做过我自己。”
“不过,我连命都是旁人给的,又有什么资格谈做自己?”
他自嘲一笑,眼神中又溢满歉疚:“当年归墟之事,从头开始我便知道,但我却没有试图阻止过。”
他默了默,低声道:“对不起。”
喻识笑了笑:“你想告诉我,你来这一趟,不是云台的意思,也不是曲桑谷的意思,是你自己做的主?”
“起初也不是。”许愫顿了顿,“阿慎临死之前交代我,若你还活着,一定要让我找到你,把信交给你。从我认出你开始,我就在犹豫要不要去做。”
喻识打断他:“我还没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就在广渡台上。”许愫抬眼笑了笑:“你出剑之时,有个不碍事的小习惯,会先稍稍提起手腕,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过。”
他微微颔首:“我虽然不曾嫉妒你,但你当年太惹眼,我那时年少,还有几分心气,常常去偷看喻岱长老教你,留心到的。”
喻识会的剑招极多,当时在广渡台上还是胡乱比划的,故意遮掩了几分,没想到还是惹人注目了。
许愫又道:“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对旁人提起过。”
“多谢。”喻识简明扼要。
许愫顿了下,也未作回应,而是接着道:“阿慎心思周密,他当年除掉你,并喻岱长老一整脉,是想挑起百门风波。但若是有人追查,曲桑谷总要自保,是以他留下了这些往来信件。”
许愫自怀中取出一乾坤袋,又从中拿出一张书信。
喻识认得,这是尚渊的字迹,旁边的,应当就是许愫的字了,还有一方小印,大约是曲桑谷的凭证。
尚渊于上书:归墟中布置可否?
许慎回道:万无一失。
字迹纸张似乎由什么法术处理过,并未模糊不清,经过百年,依旧甚为清晰。
“阿慎为了尚渊的信任,当着他的面烧了这些,背地里却用了鲛人秘法留存下来。”许愫瞧着他,“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些信。”
喻识看着这字迹,抬眸:“这话的意思太模糊,单凭这信函,不足为据。”
许愫笑了笑:“这只是其中一件,还有许多,我会告诉你在哪儿。不过,我也算怀揣诚意而来,还有些话想先问你。”
喻识没有答应,也未做拒绝,只道:“他活着的时候,此物并未派上用场?”
许愫点头:“原本以为你一死,仙门必生千层浪,然不过闹了个把月,竟然一齐压下去了,并无人再追查。”
他勾起嘴角:“想来人心凉薄,倒远胜阿慎估量。”
喻识不置可否:“所以他死前交代你,若我还活着,我死得冤枉,必然追查,得到此物查到自家门派头上,必定又是一场大乱?”
“这是他的计划。”许愫没有否认,“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许愫语气沉重:“我读经史典籍,到底明白是非对错。我思量了许久,只想按自己的心意行一次事。”
“平白无故地提起归墟之事,更何况说云台动手杀了你,寻常人皆不会信。但是,我自燕华门见到你后,心潮又太过起伏,满心只想着翻案。陆府之事,实在是一时冲动。”
喻识只摆摆手:“不必道歉了,我不会替陶颂原谅你。”
许愫轻轻笑笑:“当时瞧着你们快死了,我才察觉我是糊涂了,救了楚笙后,便想去救你们,但封散人来得及时,我便没有露脸。”
“楚笙是你救的?”
许愫点点头,神色凝重:“这就是我来找你谈的原因。不止是我,还有人要翻当年之事。我若晚一些,只怕楚笙会死。”
喻识思索片刻:“想要翻案,不应该想让楚笙见到我吗?”
“我也不懂。”许愫凝眉,“当年是他最后与喻岱长老说过话,大约是怕他知道什么,或者对你说出不该说的话。”